然而,就在这片热烈的掌声中,一个略显突兀的、带着一丝德国口音的、冷静而又锐利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Very impressive work, Dr. Lin.”
一个坐在前排的、身材高大、有着一头亚麻色短发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他没有鼓掌,只是用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审视的目光,看着台上的林浩。
“But, I have a question.”
他一开口,整个报告厅,都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林浩也看向他。他认得这个人。在之前的交流中,苏晓月曾经向他介绍过,这位,是来自德国马克斯-普朗克钢铁研究所(MPIE)的青年科学家,克劳斯·施密特(Klaus Schmidt)。是欧洲年轻一代中,在金属玻璃力学行为研究领域,最耀眼的新星之一。
也是他们,潜在的、最强大的竞争对手。
“请讲。”林浩平静地回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克劳斯点了点头,声音清晰,充满了日耳曼人特有的、严谨的逻辑感。
“Dr. Lin, your theory about ‘dynamic nanocrystallization’ is fascinating. But its validity seems to be highly dependent on your specific, meticulously designed LM-X alloy system.”
(林博士,你关于‘动态纳米晶化’的理论,非常迷人。但它的有效性,似乎高度依赖于你们那个,经过了精心设计的、特殊的LM-X合金体系。)
“My question is: how can you prove its universality?”
(我的问题是:你如何证明它的普适性?)
这个问题,与当初Kevin Zhang的“灵魂拷问”,有几分相似,但却更加直接,也更加刁钻。
“We believe,” 克劳斯继续说道,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精准的子弹,“that the key to solving the low-temperature brittleness is not to ‘introduce’ a new phase, but to ‘optimize’ the intrinsic disordered structure of the amorphous matrix itself.”
(我们相信,解决低温脆性的关键,不在于‘引入’一个新的相。而在于,‘优化’非晶基体其本身的、内在的无序结构。)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平板电脑上,调出了一张图片,通过无线投屏,直接,打在了林浩身旁的那块副屏上。
那是一张,原子探针层析技术(APT)的三维重构图。
图中,无数个代表着不同元素的、彩色的原子小球,构成了一幅绚烂而又复杂的微观画卷。
“This is a new type of high-entropy metallic glass developed by our group.”
(这是我们课题组,开发的一种,新型的高熵金属玻璃。)
克劳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As you can see, we managed to create a highly uniform, chemically short-range ordered structure at the atomic scale, without any crystallization.”
(如你所见,我们成功地,在原子尺度上,创造出了一种高度均匀的、化学短程有序的结构,没有任何的晶化。)
“And its low-temperature plasticity,” 他切换了下一张图,那是一条同样令人印象深刻的、在液氮温度下测得的拉伸曲线,“is even better than your LM-X alloy.”
(而它的低温塑性,甚至,比你们的LM-X合金,还要好。)
全场,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林浩那张“动态纳米晶化”的衍射图,和克劳斯这张“无晶化短程有序”的原子图之间,来回切换。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提问了。
这,是一次当着全世界同行的面,发起的、最直接、也最公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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