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徐涛不解地问。
“对,诛心。”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们要在这里,正面‘炮轰’李瑞阳他们那篇《Acta》论文里的‘自组织临界’模型。我们不用点名,但每一个字,都要打在他的脸上。我们要明确指出,那种唯象的、拟合性的模型,对于解释我们所观察到的、这种动态的‘相变增韧’机制,是何等地苍白无力。我们要在这里,彻底地,从理论上,宣告旧时代的结束。”
“最后,Conclusion(结论)。”陈默画上了最后一个方框,“一句话总结:我们发现了一种全新的、由应力诱导动态纳米晶化主导的低温增韧机制,为开发新一代超高韧性结构材料,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完美!”徐涛忍不住击掌赞叹,“老师,您不去当导演,真是屈才了!这剧本,写得简直是荡气回肠!”
陈默笑了笑,放下了笔。
“剧本,已经写好了。接下来的,就是我们这些‘演员’,如何把这场戏,演得精彩绝伦了。”他看向众人,“从今天起,我们进入论文写作的冲刺阶段。林浩,负责撰写实验部分和结果讨论。高翔,负责撰写计算模拟部分。我,负责撰写引言、理论模型和最终的统稿。”
“所有人,有没有问题?”
“没有!”众人齐声应道,声如洪钟。
接下来的两周,地下室,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论文工厂”。
林浩第一次,体会到了撰写一篇顶级期刊论文,是何等的“炼狱”模式。
他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最完美的数据,写起来应该手到擒来。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将实验部分的第一稿,交给陈默后,不到半个小时,就被打了回来。
打开文档,满眼都是陈默用红色修订模式,留下的密密麻麻的批注。
“‘样品表现出了优异的低温韧性’。什么叫‘优异’?这是菜市场卖菜的用语吗?把具体数值写出来!塑性应变达到8.7%,断裂韧性超过150兆帕!用数据说话,不要用形容词!”
“‘甩带工艺经过了优化’。怎么优化的?优化了哪些参数?冷却速率的控制精度达到了多少?这些,是决定你实验创新性的核心!必须写清楚!写到任何一个内行,都能看明白你的‘独门秘籍’为止!”
“这张应力-应变曲线图,做得太粗糙了!坐标轴的字体和磅数,不符合《Science Advances》的投稿规范!曲线的颜色,饱和度太高,显得很廉价!图例的位置,也放得不对!去!把晓月发来的那份‘作图规范指南’,给我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地,看十遍!我们的图,不仅要数据漂亮,更要长得漂亮!”
林浩看着那几乎被红色批注淹没的文档,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学会写字的小学生,交上了一份自以为得意的作文,却被语文老师,用红笔,批改得体无完肤。
但他没有任何抱怨。
他知道,陈默的严苛,是对科学的尊重,也是对他最大的负责。
他咬着牙,将自己关在电脑前,按照陈默的意见,逐字逐句地修改。他将那份来自米兰的“作图规范指南”,打印了出来,贴在了墙上,像背英语单词一样,一条一条地背诵。他甚至,开始学习使用专业的矢量绘图软件和数据可视化脚本,去“雕刻”他的每一张图表。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也逐渐地,从一个单纯的“数据提供者”,开始向一个真正的“论文作者”转变。
他不再满足于简单地呈现结果。他开始思考,如何用最精炼、最准确的语言,去描述他的实验过程;如何将几组看似独立的数据,串联成一个有力的证据链;如何通过图表的巧妙设计,来突出他最重要的发现。
有一次,在讨论那份同步辐射数据的呈现方式时,他甚至,第一次,主动地,向陈默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老师,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只放那张最终成功的衍射图谱。”林浩指着草稿说,“我建议,我们把那张因为‘过早晶化’而导致脆断的‘失败’图谱,也放上去,和成功的那张,做一个对比。”
“为什么?”陈默饶有兴致地问。
“因为,这更能凸显我们理论的价值!”林浩的眼中,闪烁着思想的火花,“一个成功,一个失败,两者唯一的变量,就是我们施加的‘脉冲式’应力。这恰恰证明了,这种‘动态纳米晶化’,是可控的!是可以通过加载路径的设计,来精确调控的!这不仅仅是一个发现,这更是一种‘方法学’上的突破!这会让我们的故事,更有深度,也更有说服力!”
陈默听完,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略显青涩,但眼神中,却充满了独立思考光芒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欣慰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知道,林浩,这只雏鹰,在他的“炼狱”式训练下,终于,开始尝试着,扇动自己的翅膀了。
“好。”陈默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许。
“就按你说的办。”
喜欢谁家读博士在地下室啊?请大家收藏:(www.zjsw.org)谁家读博士在地下室啊?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