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在图书馆的“意外维修”,像一剂强心针,让林浩从持续了数周的科研挫败感中,短暂地解脱了出来。苏晓月那双充满了钦佩和笑意的眼睛,让他重新找回了一点久违的、作为“工科男”的自信。
然而,当他再次回到那个充满了金属和液氮味道的地下室时,那冷冰冰的、残酷的现实,又一次将他拉回了地面。
他的实验,依旧在失败的泥潭里,苦苦挣扎。
日子,就在这样一次次的“满怀希望”与“无情失败”的循环中,一天天过去。转眼间,距离他开始“圣杯战争”的“开荒”之旅,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他几乎是以一种“苦行僧”般的姿态,将自己完全献祭给了科研。他系统性地,尝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有理论依据的“结构扰动”和“化学键合”方案。
他制备出了几十种全新的、被他命名为LM-102、LM-103、LM-201……的合金样品。他的实验记录本,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三本。
然而,所有的努力,换来的,都是失望。
那些被寄予厚望的“超级巨人”(镧系元素),要么直接破坏了非晶结构,要么就让材料变得比玻璃还脆。而那些被认为是“武林高手”(过渡金属元素)的家伙们,则表现平平,对材料的低温韧性,几乎没有任何改善。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黑暗中航行的水手,已经试遍了所有已知的航线,但每一条,最终都通向一片无法逾越的冰山。
团队的士气,也降到了冰点。
陈默虽然没有再给林浩施加任何压力,但他待在白板前的时间,越来越长。他那头本就有些杂乱的头发,变得更加蓬乱,眼中的血丝,也一天比一天多。他似乎也陷入了理论的“无人区”,找不到任何可以指引方向的星光。
地下室里,那台曾经带给他们无限希望的MTS测试机,如今,也变成了一台冷酷的“审判机器”。每一次“砰”的断裂声,都像一声无情的宣判,宣告着又一次的死刑。
林浩,几乎快要放弃了。
他开始怀疑,那个所谓的“低温增韧”,是不是真的,就只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写在白板上的梦。
这天下午,当他又一次,从MTS实验室里,带回一根断裂的、宣告失败的样品时,他看着自己那已经写满了的、厚厚的三本实验记录本,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坐在实验台前,看着元素周期表,眼神变得有些空洞。
他不想再去做那些有理论依据的、但已经被证明是失败的尝试了。
一种自暴自弃的、破罐子破摔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妈的,不玩了!”他突然低声骂了一句。
他决定,要做一个“毫无道理”的实验。
他要用一种最“野路子”、最“不科学”、最“炼金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今天的、也是可能最后一次的尝试。
他从元素周期表上,随便,或者说,是凭着一股邪火,挑选了两个他认为最“八字不合”的元素。
一个,是铪(Hf)。这是一个原子半径巨大的“超级巨人”,属于他之前已经验证失败的“结构扰动”路线。它虽然能制造混乱,但也极易导致晶化。
另一个,是钴(Co)。这是一个身手矫健的“武林高手”,属于同样被验证效果不佳的“化学键合”路线。
按照任何一本材料学的教科书理论,将这两个功能和属性都完全不同的元素,同时少量地加入到一个已经非常复杂的多元体系中,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它们之间没有任何理论上的协同效应,它们的加入,只会让整个体系变得更加混乱和不可控。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林浩的犟劲儿上来了,“既然讲道理不行,那我就来一次胡搅蛮缠!”
他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像一个在厨房里胡乱放调味料的厨子,将极微量的铪和钴,与LM-101的母合金,一起扔进了电弧炉的坩埚里。
他甚至都没有去精确计算它们的原子配比,只是凭着感觉,随意地称量了一下。
熔炼,甩带,切割,打磨……
当他将这根被他自己命名为“LM-X”(X代表未知和放弃)的样品,拿在手里时,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这,根本不是一个样品,这更像是一个充满了愤怒和自嘲的“行为艺术品”。
他甚至都没对它抱任何希望,只是出于科研工作者最后的、那一点点可怜的严谨,他还是决定,将它送上“刑场”——MTS测试机。
“王老师,最后一次了。”他对同样已经对他这些天的疯狂感到麻木的王师傅说,“测完这个,我也就死心了。”
王师傅看着他那副破釜沉舟的样子,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帮他开启了低温测试。
林浩坐在电脑前,表情麻木,甚至都没有像以前那样,去紧张地盯着屏幕。他已经做好了迎接又一张“心电图”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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