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股盟在京城的一处秘密联络点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雨将临。窗户紧闭,隔绝了外面依旧燥热的暑气,却隔不开屋内弥漫的焦灼。
陆子铭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桌上铺着那张刚从王家庄田埂下挖出来的、包裹在油布里的旧地契残片。汗水,并非完全因为酷暑,更多的是冷汗,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昏黄的油灯光线下,那模糊的“徐”字印鉴和旁边那个小小的“赐”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
“赐田……徐……”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重若千钧。这玩意儿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不,是点燃的火药桶!王扒皮一个小小庄主,哪来的胆子吞御赐的田?背后那个“看大门”的小舅子,能量能这么大?还是说……这“徐侍郎”本身,就是勋贵集团中敢动御赐之物的一员猛将?这案子真要掀开,怕是要震动朝野,血流成河!自己一个小商人,被卷进这种漩涡里,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公子,”赵小刀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打破了死寂,“这东西……咋办?烧了?”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烧?”陆子铭猛地抬头,眼神锐利,“烧了就能当没发生过?王扒皮知道我们挖到了东西!他背后的人更知道!现在烧,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死得更快!”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子里踱步。三天!沈墨璃只有三天!他必须在三天内让张居正满意,拿到地心莲!可这残契……交出去是滔天大祸,不交出去,万一被对方先下手为强,同样是死局!他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两边都是万丈深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王婶那特有的大嗓门,带着一丝罕见的惊喜:“公子!公子!快!快回小院!李神医让俺来叫您!沈姑娘……沈姑娘她……”
陆子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转身:“墨璃怎么了?!”声音都变了调。
“她……她手指动了!眼睛好像也眨了一下!”王婶喘着气,脸上又是汗又是笑,“李神医说,有反应了!是好兆头!让您赶紧回去!”
希望!如同刺破厚重阴云的一缕微光!陆子铭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残契,什么勋贵!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残契塞回怀里,像一阵风似的冲出屋子,朝着李时珍的小院狂奔而去。赵小刀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小院内,药香依旧浓郁。陆子铭几乎是撞开房门冲了进去。
榻上,沈墨璃依旧安静地躺着,脸色还是苍白,但之前那种毫无生气的灰败似乎褪去了一些。最让陆子铭心脏狂跳的是,她的眼睫毛,在油灯光下,正极其轻微地颤动着!放在身侧的手指,也偶尔会无意识地蜷缩一下!
李时珍正坐在榻边,全神贯注地搭着她的脉搏,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透着一股专注的兴奋。
“李老!墨璃她……”陆子铭冲到榻边,声音发颤。
李时珍抬手示意他噤声,又凝神诊了片刻,才缓缓松开手,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脉象虽然依旧细弱,但那股强行堵住寒毒的霸道药力,似乎……被她自身极其微弱的生机引动了一丝!就像冻土里挣扎着冒出的嫩芽!虽然脆弱,但终究是活过来了!这是个好兆头!说明‘金汁护心丸’争取到的这三天,她的身体没有继续恶化,反而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抗争!只要……只要地心莲能及时……”
李时珍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希望就在眼前,但时间依旧紧迫!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不疾不徐,带着官家的气度。一个虫股东紧张地跑进来:“公子,外面……外面来了几个官差打扮的人,说是……张阁老府上的!”
张居正?!
陆子铭心头巨震!这个时候?难道是因为王家庄的事?还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残契,手心全是汗。是福是祸?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请他们进来。”同时给王婶和赵小刀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护好沈墨璃这边。
来的是两个青衣小帽、面容肃整的随从,为首一人陆子铭在张府见过,是张居正身边颇为得力的长随。
那人进来后,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尤其在李时珍和榻上的沈墨璃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对陆子铭拱手,声音不高却清晰:“陆掌柜,阁老口谕:尔等丈田首日,力克顽阻,厘清隐田,颇有章法,甚好。特赐宫中秘药‘七窍地心莲’一株,以资嘉奖,望速速救治,勿负圣恩与阁老期许。”说着,从身后随从捧着的、一个用锦缎包裹的精致紫檀木盒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更小的玉盒,打开一条缝隙。
一股极其清冽、仿佛带着地底寒泉气息的独特药香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满屋的药味。玉盒内,一株形如莲花、通体晶莹如玉、脉络中似乎有七彩流光的奇异植物静静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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