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活祖宗啊!你这哪是救人,你这是催命啊!伤上加伤,雪上加霜啊!”王婶吓得魂飞魄散,拍着大腿又要嚎。
“闭嘴!妇人之见!这叫‘痛点锚定’!”张大夫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走投无路时强行挤出来的、不容置疑的“医理”,“痛到极致,旁的就都是毛毛雨!感觉不到了!这硬板子压着这要命的痛点,他就不敢乱动,一动就疼得抽筋剥皮!比什么杉木夹板、柳枝夹板都强百倍!这字…哼,‘固定资产’,懂不懂?压着才金贵!压塌了,这‘陆记济世堂’的铺子,也就跟着一块儿‘专用’到阴曹地府去了!” 他这话半是恫吓王婶,半是荒诞绝伦的自嘲。自己肋间那点旧伤牵扯的锐痛,仿佛也因为这歪到姥姥家的“医理”,暂时被这巨大的荒谬感压了下去。
就在这死寂与荒诞交织的当口!
“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如同催命的丧钟,在前堂轰然炸响!门板剧烈震颤,灰尘簌簌落下。一个尖利刻薄、像是被阉鸡掐着脖子的声音穿透门板,带着官府的冰冷和疫病的死亡气息:
“开门!府衙查疫!再敢拖延,以窝藏疫鬼论处,立时封门烧铺!鸡犬不留!”
王婶的脸“唰”一下,惨白得如同刚刷的墙皮!疫吏!是那些活阎王!封铺、抓人、放火,全凭他们上下嘴皮子一碰!她手脚并用,像只没头苍蝇,惊恐地往药柜最深的阴影里钻,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药丸子。
张大夫眼神骤然一厉,如同淬了毒的针!他猛地扭头看向黑黢黢的灶台——昨夜煎煮那虎狼之药“雷火丸”留下的那口黑铁锅,锅底还粘着厚厚一层焦糊发黑的药膏残渣,正散发出浓烈到刺鼻、钻脑仁儿的苦涩焦臭!像是一百斤黄连在火葬场里烧糊了!锅台旁边地上,还可怜巴巴地躺着半块没卖出去、长了寸许灰白霉毛的臭豆腐,那味儿混在焦糊气里,更添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诡异!
一个比刻账本更荒诞、却像救命稻草般闪现的念头,电光火石间劈进张大夫混沌的脑海!要命还是要脸?去他娘的!
“小五!眼瞎了?!把那块长毛的臭豆腐捡起来!快!王婶!灶膛灰!刮!刮那锅底最黑最厚的膏!刮!”张大夫低吼着,声音压得像喉咙里塞了炭火。他自己已经扑到水缸边,抄起水瓢,咕咚咕咚猛灌几大口水含在嘴里,腮帮子鼓胀如蓄势待发的蛤蟆,连带着太阳穴的青筋都突突直跳。
小五脑子早已是一片空白,本能地扑过去抓起那块冰凉滑腻、长满灰白绒毛的臭豆腐,手抖得像筛糠。王婶听到“保命”二字,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求生蛮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灶边,指甲盖狠狠抠进锅底,刮下最厚最黑、黏稠如沥青的那层焦糊药膏!黑渣子簌簌落下。
“哗啦!咔嚓!”
前堂那摇摇欲坠的门闩,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门缝里,已经能清晰地看到疫吏那身标志性的、惨绿镶着黑边的袍子下摆,像毒蛇的信子!还有腰间晃荡着的、闪着冷光的铁锁链!
就在门闩彻底崩断、门板被巨力撞开的瞬间!
“噗——嗤!”
张大夫腮帮子猛地一缩,将满口冷水如同利箭般喷在手里那团刚从锅底抠下来、还带着余温的焦糊药膏上!冷水骤然撞上滚烫的黑膏,“滋啦”一声巨响!一股混合着浓烈焦苦药味、刺鼻糊味和诡异水汽的浓白烟雾猛地腾起,瞬间弥漫了小半个后堂!他借着这股湿热粘稠、气味冲天的白雾掩护,一手抓起那块冰凉长毛的臭豆腐,另一手食指中指并拢如刀,狠狠蘸进那团被冷水激得更加粘腻湿滑的黑膏泥里,然后,以指为刻刀,借着那股湿热粘稠的膏泥润滑,在那块灰白发霉、滑不留手的豆腐表面,疾风骤雨般刻划起来!指锋刮过霉毛和柔嫩的豆腐肌理,发出细微密集、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沙”声,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轰!”
门被彻底撞开!三个穿着惨绿罩甲、面蒙浸过药水、粗得能磨破脸的葛布、只露出一双双凶光毕露眼睛的疫吏,如同三尊煞神闯了进来!当先一人腰挎铁尺,身材干瘦,正是坊间小儿止啼、绰号“活阎罗”的赵班头!他那蒙着布的鼻子狠狠抽动了一下,显然被后堂里混合了焦苦药臭、霉豆腐的酸腐、新鲜血腥和墙角阴寒的复杂怪味冲了个趔趄,眉头拧成了死疙瘩。
“查疫!所有人靠墙站好!违令者格杀…”赵班头那套烂熟于胸的官腔厉喝,刚起了个头,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那双凶戾的眼睛,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地钉在张大夫高举过头顶的手中——
那块灰白发霉、还在往下滴着湿漉漉黑泥汤子的臭豆腐上!豆腐表面,赫然刻着一个清晰无比、线条古拙扭曲、边缘沾着湿黑药泥的诡异徽记!那徽记似兽非兽,獠牙隐现,又似符非符,透着股邪性的古意,中央一个笔画森然的古篆——“验”!如同判决!徽记下方,还有一行细若蚊足、却力透霉层、仿佛天生就长在豆腐里的小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