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
如同惊雷炸响!沉重、整齐、带着金属铿锵碰撞的撞击声,如同敲打在每个混乱中人紧绷的神经上!并非来自棚口汹涌的百姓,而是来自更外围,像是成排沉重的刀鞘在同时狠砸着某种硬物!穿透风暴般的哭喊怒骂!
“京营兵马来人了!”
“快跑!是官府的兵!”
“堵住出口了!在撞大门!要破门了!”
绝望的尖叫像瘟疫般在混乱的人群中瞬间扩散!
外面那原本狂暴向内挤压的冲击力量如同被无形的巨浪反扑,猛地一滞,随后爆发出更大的恐慌!内缩的力量陡然转为向外奔逃!推搡变得比刚才更加疯狂!
一个守在棚口边缘、脸贴缝隙想看清外面情形的漕帮汉子,还没来得及缩回头,整个脑袋就被一只从撕裂帘布外伸进来、裹着黑色粗糙布袜、筋骨虬结的干瘦鬼爪狠狠抓住脸皮!
“啊——!” 惨嚎撕心裂肺!
那爪子如同铁钩,指甲又硬又尖,狠狠嵌进皮肉里,毫不留情地往外猛拽!力量大得惊人!
是埋伏者?终于出手了?!
陆子铭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弓弦!左臂鬼面疮的剧痛如同被滚烫的烙铁再次刺穿!他几乎本能地要扑上去!
“哗啦——哐当!” 更外面,仿佛不堪重击,沉重的木质大门方向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巨响,伴随着木质结构彻底崩溃的巨响和无数惊恐的尖叫!
“闪开!兵部办差!通通抱头跪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个极其洪亮、带着军旅蛮横气息、如同铁石摩擦的咆哮声彻底压下所有混乱,狠狠撞进窝棚!
兵部查账?!
那个被鬼爪抓住面皮、嚎叫着的漕帮兄弟,在破门巨响和兵部军汉的厉吼震慑下,竟猛地爆发出求生的狂力!他疯狂地扭动挣扎,手指本能地朝着抓他脸面的东西乱抠乱抓!
“刺啦!” 一声布料撕裂的脆响!
那干瘦有力的爪子似乎没预料到这临死的反扑,被猛力挣脱!撕裂的黑色布袜碎片连带着几道模糊的皮肉血痕,被那漕帮汉子攥在手中甩脱!那鬼爪般的影子在棚帘被挤开的人潮光影里一闪而没,如同融化的墨汁渗入暴乱的人流缝隙,消失无踪。
棚内,只留下那漕帮汉子满脸深可见骨的五道血槽,因剧痛和惊吓呆滞的目光,以及手里那几块肮脏污秽、边缘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黑色粗布碎片。
陆子铭心头警钟疯狂炸响!这就是“鹞”?如鬼如魅!时机把握毒辣精准!就在这官方兵丁撞破大门、引起最大混乱与注意力的瞬间!出手狠绝!只为灭口!若不是意外撕裂其手套碎布…
“沈先生!” 阿福带着哭腔的尖叫猛地响起,盖过了外面兵丁暴戾的吼声。
陆子铭猛地回头。
竹床上,沈墨璃口中涌出的不再是浓稠黑血,而是大股大股色泽极其怪异、近乎深紫近黑的粘液!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抽了一鞭子!那勉强撑开的眼帘缝隙中,最后一点凝聚的光,在看清陆子铭,看清他手中账簿,看清那抹撕裂露出的黝黑薄层时,猛地爆发出短暂刺目的锐利!带着一种近乎诅咒、也近乎解脱的极致决绝!随即彻底熄灭,瞳孔迅速散开,化为一片空洞的灰白。
她纤细枯瘦的脖颈猛地后仰,无力地歪倒在被血污浸透的枕头上,再无一丝声息。
棚外,粗暴的推搡驱赶声,军靴踏入泥泞踩踏米粮的声音,兵丁们粗鲁的呵斥:“所有人都原地跪下!哪个是陆子铭?滚出来!” 如钢鞭抽打着死寂的窝棚内壁。
棚内,一片死寂如冰封的湖底。
陆子铭缓缓直起身。
没有绝望,没有愤怒,没有嘶吼。左臂的寒毒冰流与撕裂般的剧痛奇异地交织着,冲顶的灼热血气被这内外双重冰寒死死压制、冻结,凝成一种诡异的、没有波动的绝对冷静。
他沾满沈墨璃污血的手指,如同冰冷的刻刀,在账簿那层黝黑的细密薄皮上,沿着那处撕开的裂口,冷静而精确地、一点点地刺入、切割。每一分毫的推进都像是雕刻自己的墓碑。黝黑的碎屑和血凝成的暗痂被剥离落下。
一本藏在这致命陷阱最深处的薄册显露出来。封面空白无字,只右下角,用一种极小、但刚劲如同荆棘刺出的朱笔,勾勒着一个扭曲的古体字符。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几片沾血的黑色碎布片,扫过王富贵等人惨白绝望的脸,最后落回沈墨璃那张灰败死寂、凝固着最后一丝狰狞决绝的面容上。
兵靴踩踏泥水的声音已经逼近窝棚口,粗竹帘被一只裹着铁皮马鞭的手猛地彻底掀开!刺眼的光线和兵丁粗野的面容闯入这片黑暗。
陆子铭握着那本冰冷、浸血的薄册,缓缓转身。脸上沾着血污,如同刚从血池中爬出的厉鬼。他的目光越过兵丁,越过混乱狼藉的场面,望向远处那片被暴雨冲刷的天穹。目光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淬炼过的、死寂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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