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西,百年老店“裕丰仓”那扇沉重的楠木大门在晨光中缓缓洞开,却不再吞吐米粮,反而在正厅高悬起一块新漆的巨大牌匾——“江南米票交易所”!七个鎏金大字,在朝阳下闪动着资本原始而野蛮的光芒。
陆子铭站在三丈高的交易大堂中央,脚下是墨线勾勒的巨大苏州府舆图,几处主要粮仓和水陆码头被炭笔标得如同精准的增肌训练目标点。他手中把玩着那枚沉甸甸的铜钱,温润中暗藏一丝吞噬张居正官气后新生的威严。福伯带人将连夜赶制的十几块巨大桑皮板悬挂四周,每块板上都用炭笔画出纵横交错的网格线,如同健身房墙上的会员排课表。
“开盘时辰到——!”随着福伯一声略带颤抖的唱喝,交易所大门轰然敞开!
早已等候在外的各路粮商、牙人、投机客如同潮水般涌入!他们看着那巨大的网格图,看着图上方用巨大字体标注的今日
基准米价——“上等白粳:一百三十文一斗!议定价!”一片哗然!
“议定价?” 瑞昌祥新掌柜的冷笑在人堆里格外刺耳,“陆六少爷这是过家家呢?米价随行就市,涨跌由天!还能‘议’出来?”
“天不由人,但米在我仓!”陆子铭声音清亮,盖过喧嚣,他手指猛地指向身后那面标注着“即期米票” 的巨板,“今日‘裕丰仓’、‘永和仓’等五大仓即期可提现之米,在此议价!要买?开价!要卖?报价!”
立刻有人吼:“一百三十五文!上等粳米一百石!现银!”
“一百二十八文!我要二百石!三日交割!”
……
喊价声此起彼伏!福伯带着几个临时培训的伙计,如同点钞机附体,飞快地在网格对应的仓号与价格交叉点上,用炭笔记录下喊价、买卖方向和数量!混乱嘈杂中,一个隐约的价格走势图,在桑皮板上飞速形成!
“价格发现!” 一个老牙人喃喃自语,眼神震撼,“这……这比蹲在茶馆磨嘴皮子快多了!一目了然!”
陆子铭看着炭笔在板上游走勾勒出的价格曲线,铜钱在手心微微发烫,似乎也在兴奋地捕捉着这原始金融市场的脉搏波动。他踱步到另一块更大的桑皮板前,那里标注着更刺眼的标题:“期米合约”!
他的炭笔在板上重重写下今日的“期货”规则:
1. 合约单位: 一百石为一份(对应不同仓号、不同米种)!
2. 交割月: 下月(壬午月)、再下月(癸未月)……清晰标注月份名!
3. 保证金: 每份合约三成!杠杆属性!小钱撬大仓!
4. 交易规则: 自由报价,竞价成交!涨跌不限! 卖空可行!今日结算价即为明日基准!
“卖空可行?!” 这四个字如同炸雷,震傻了全场!祖祖辈辈囤货居奇、只赌涨价的粮商们,头一次意识到——米价原来也可以“看跌”赚钱?!
瑞昌祥新掌柜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锅底!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这“期米合约”,比“漕运通宝”更狠!这是直接在米价涨跌的源头,掀起狂澜!
米票交易所的火爆和“卖空”规则掀起的巨浪,让整个苏州米市如同打了肾上腺素的老牛,狂热中透着不安。瑞昌祥后堂密室,新掌柜钱有财(人如其名)对着几张刚誊抄的“期米合约”规则纸,脸色铁青。
“卖空!看跌!砸盘!姓陆的小杂种!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他狠狠将规则纸拍在桌上。
“掌柜的,”一个鼠须师爷凑近,眼中闪着狡诈的光,“他陆子铭有张良计,我们有过墙梯!米价关系阖城民生,更关乎漕粮根基!岂容他随意‘看跌’?只要我们稳住米价,让他这‘跌’落空!那些敢卖空的投机客,就得被抬着出去!”
钱有财眯起眼:“如何稳?”
“保价!” 鼠须师爷嘴角勾起,“我们联手苏州其他四大粮绅,签订‘米价保底契’!约定无论米市如何波动,我们五家核心仓号,绝不以低于基准价一百二十文的价格出货!更要拉拢持有现米的中小粮商加入!形成铁壁!”
他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保价同盟”的环:“同时,我们放出风声!谁若胆敢恶意砸价做空,就是扰乱民生,与苏州粮业为敌!米行公会必将联手封杀!断其供货,毁其声誉!”
“稳价是其一!” 师爷眼中寒光一闪,“其二,杀预期!陆子铭这套玩法的命根子是‘期米合约’!我们就给他埋雷!在合约交割规则里给他上眼药!”
他指着“壬午月合约”:“下月交割!我们联合仓库,放出消息——壬午月是雨季!各仓准备清库倒腾,交割效率必然低下!所有交割流程需额外加收‘雨季转运折耗费’和‘库管误工费’!不用多,一石加个十文!让他那些看涨看跌的合约,成交价和实际成本脱钩!看他还敢不敢玩!”
“其三,”师爷声音压低,透着狠毒,“釜底抽薪! 盯着交易所那保证金!陆子铭撑交易所的银子,靠的是‘功德米’余银和‘漕运通宝’抽头!若这些根基……忽然不稳呢?”他对钱有财做了个“漏水”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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