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般残酷的坚壁清野下,先前攻下的州府粮仓很快消耗殆尽。
营地里,一位母亲将最后一把麸糠混着树皮煮成糊,分给三个年幼的孩子,自己偷偷吞咽着泥土。
夜里,婴儿因饥饿而发出的啼哭声此起彼伏,又在一个接一个地微弱下去。
尸体来不及掩埋,引发了瘟疫。
营地一角,每天都有人被抬出,草草堆在一起焚烧。
恶臭与黑烟,成为了这支流寇大军的标志。
夜深时分,成群流民偷偷逃离营地。
项充巡视时发觉,欲以军法阻拦,却见一老者跪地叩首:“将军开恩,放过我们吧,跟着白帝子是死,回去也是死,让我们死在家里罢。”
项充闻言抿紧双唇,举起的刀,最终无力垂下。
为此,李衮与项充向樊瑞屡次进言,希望能舍弃流民,轻装疾进。
然而,当他们看见樊瑞为筹措粮草呕心沥血,甚至不惜损耗元气作法祈雨。
当他们看见樊瑞杀自家坐骑分与伤兵,自己却与士卒同食糟糠时,他们明白了。
大哥不再是那个只图霸业的枭雄,他是真将这几万条性命扛在了肩上。
待樊瑞大军终于抵达梁山边境时,这支曾经数万之众的队伍,只剩不足二万人,且多是老弱妇孺。
此时的樊瑞,年方三十,却已两鬓斑白,形销骨立。
他常独自立于高处,望着下方绝望的营地,眼中不见野心,唯余深不见底的疲惫。
营地死气沉沉,饿殍枕籍,一个士兵在咽气前,梦呓般地喊着:“娘,饿…”
樊瑞走过,默默将自己的披风盖在尸身上,脸上已无悲无喜,只有麻木。
而就在不远处,梁山哨站炊烟袅袅,米饭的香气随风飘来。
哨塔上的梁山士卒面色红润,警惕地注视着远处的混乱。
在他们身后,是井然有序的田垄和安居乐业的村庄。
樊瑞同时望见自己的人间地狱与远方的梁山桃源,忽的身子一晃,项充与李衮急忙上前扶住。
樊瑞闭目,两行浊泪滑落,惨笑道:“二位贤弟,大哥知错了…大哥知错了。这身法术带来的非是天命,是罪孽。是愚兄,断了大家最后的生路!”
项充与李衮震撼无言,在最后的军议上,内讧彻底爆发。
其中一个渠帅拍案而起:“必须立即进攻!再等下去,所有人都要饿死!”
另一个冷笑:“进攻?拿什么进攻?手下儿郎饿得连兵刃都提不动了!”
当几个头目开始互相指责时,樊瑞嘴唇嗫喏着,嘶声道:“我们没有退路了。后面是朝廷追兵与千里赤地,前面唯有梁山。梁山有粮,有寨,有活路。打不下梁山,跟着我们的这几万人…全都得死。”
李衮第一个站出来,目眦欲裂道:“大哥说甚么,便是甚么!梁山就是刀山火海,我李衮第一个替大哥去闯!”
项充则默默擦拭飞刀,随即沉声:“某的命是大哥的,这些乡亲的命也是大哥给的。要拿,就拿某项充的命,去为乡亲们换一条生路。”
樊瑞眼眶通红,拉着项充与李衮的手,早已泪满衣襟:“二位贤弟,是大哥无能,带你们走上这条绝路。我对不住你们,更对不住这万千将性命托付于我的人!”
进攻当日,这已不能称之为军队,只是一群被饥饿与绝望驱使的难民。
他们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眼中却燃着最后的疯狂。
此刻攻打梁山,不再是为了征服,而是一群走投无路之人,在毁灭前觐见唯一的希望,哪怕是用最野蛮的方式。
樊瑞立于后阵,望着这悲壮一幕,想起太平要术人字卷开篇。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而他,却走上了一条完全相反的路。
樊瑞仰望苍天,喃喃自语:“大贤良师,弟子终于明白您的苦衷了…可是,明白得太晚了。”
在这个晨曦,樊瑞仿佛看见七百年前那个同样绝望的时刻,看见张角在千军万马中发出的最后叹息。
黄天末路,白帝悲歌,这条不归路上,从来都不止他一人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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