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犊情深,令人动容。
阮小七急得跺脚,脸涨得通红:“娘!您糊涂了!王伦哥哥不是坏人!”
刘备心中酸涩翻涌,再次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婆婆!您若信不过我王伦,难道还信不过自家孩儿的品性?我今日前来,一为赔礼!梁山以往疏于管教,对左近乡亲多有惊扰,是我王伦之过,特来告罪!二为拜会!久闻石碣村阮氏三雄义薄云天,本事高强,王某心生敬仰,特来相请,共谋大业!”
话音未落,他从怀中取出一贯沉甸甸,用麻绳串好的铜钱。
刘备将这贯还带着体温的铜钱,轻轻放入阮母的掌心,合拢她的手指。
“区区薄礼,给婆婆抓几副好药,切莫推辞。”
冰凉的铜钱触感让阮母稍稍回神,又听刘备言辞恳切,句句砸在实处,惊惧之心稍去。
旁边朱贵,朱富和几个心腹弟兄看在眼里,心头都是又暖又服。
他们这哥哥,待人办事总是这么敞亮,叫人忍不住就想死心塌地跟着他干!
这一贯钱不多不少,既显诚意,又不至让贫苦人家觉得烫手惶恐,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我梁山之上,皆是活不下去的苦命人,抱团取暖,只求一条活路,从未欺凌附近乡邻。”
刘备继续道:“便如那为祸乡里的西溪村王虎,已被我等铲除,其不义之财,尽数分与受害百姓,如今西溪村许多乡亲,都已自愿迁往我梁山安居乐业,有屋住,有田耕,有饭吃!”
这番动静,阮母隐约听过些零碎传言,此刻被刘备清晰道来,不由信了八九分。
她面露迟疑,带着最后一丝怯懦问。
“那梁山上真能吃饱穿暖,不…不欺负妇孺?”
“房子,我们自己盖!田地,我们自己开!规矩,我们自己定!”
刘备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不敢说大富大贵,但只要我王伦有一口吃的,就绝饿不着跟着我的任何一个兄弟,任何一位家眷!这世道不让咱活,咱就自己挣出一条活路来!”
他再次握住阮母的手,动情道:“婆婆若信得过,可随我等上山一看便知。若觉得不好,随时可回,我王伦绝无半句阻拦!并以梁山名义起誓,日后石碣村乡亲打上来的鱼,梁山照市价全收,绝无半分欺压!”
阮母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白衣书生,眼神清亮如洗,每一句话都砸在她心坎最苦最软的地方。
她活了大半辈子,好人坏人,真心假意,总还分得清。
顿时一股滚烫的热流冲垮了所有堤防,眼泪涌得更凶。
“信!老身信!大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信就是瞎了眼,黑了心!小七!小七!”
阮母猛地转头,寻找儿子的身影,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嘱托。
“你!你定要跟着王头领好好干!给你哥哥们带个好头!莫要辜负了头领的看重!”
阮小七见母亲如此,鼻子一酸,男儿泪也滚了下来,却故意板起脸,粗声粗气。
“娘!高兴事您哭啥!再哭瞎了,我可真不管您了,看谁还能盯住五哥不让他去赌!”
“他敢!”
阮田氏被儿子一逗,竟破涕为笑,用力抹着脸上的泪痕。
“老婆子我还得睁大眼睛,看着你们兄弟三个跟着头领出息,给我生一大堆胖孙子呢!”
院内凝重的气氛顿时被这带着泪的笑声冲散,众人都跟着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快去!将船上的酒肉都搬下来!今日就在阮家院里,我等与好好吃顿团圆饭!”
刘备心情激荡,高声吩咐。
喽啰们轰然应诺,笑着转身要去搬那早就备好的猪羊肉食。
阮小七也兴奋地一抹眼睛。
“我去捞几条最新鲜的肥鱼!让哥哥们也尝尝俺的手艺!”
就在这短暂的欢愉气氛达到顶点时,异变陡生!
“嘭!”
就听一声巨响,院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
那破旧的木门板哪经得起这般蛮力,直接裂开,碎片四溅!
几乎在同一时间,杂乱的脚步声,凶狠的吼叫声和铁器碰撞声从院外爆开!
二三十个手持刀枪棍棒的汉子猛地涌进,瞬间将不大的院子堵得严严实实!
刘备带来的都是老江湖,反应快得惊人!
锵啷声不绝,腰刀瞬间全部亮出,在阳光下闪着瘆人的寒光。
他们动作极快,以刘备为中心结成紧密的圆阵,将吓傻的阮家老小死死护在中间。
朱贵和朱富眼神一冷,已悄无声息地滑到刘备两侧翼的阴影里,袖中短刃滑入掌心。
刘备面色骤然一沉,刚才的温和荡然无存,目光冷得像冰。
只见这群人个个脸上蒙着脏兮兮的黑布,只露出凶狠的眼睛。
那匪首格外高大壮实,手里拎着一把厚背薄刃的鬼头刀,刀光瘆人。
他嚣张地用刀尖指着院里,声音粗野难听,吼得震天响。
“屋里的人都给老子听好了!爷们是梁山好汉!阮氏兄弟不开眼,忤逆我家头领,今日特来清算,屠你们个干干净净!”
“梁山…好汉?”
刘备缓缓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脸上的温和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轻轻推开身前护卫的喽啰,一步步走到院中,正面那群蒙面歹徒。
阳光照在白色的衣袍上,却映不出半分暖意,只有一种森然刺骨的寒气。
刘备盯着那为首大汉,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你说你是梁山,那我,又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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