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像无数钢珠般砸在海面上,激起万千白沫。
这片连接着黄海与渤海的咽喉要道,此刻仿佛成了远古巨兽的怒吼之地。
然而,就在这天与海的暴怒之间,威海卫外海那块突兀的礁石上,一面“奉”字大旗,已经硬生生扛过了第三个白昼与黑夜。
它被风雨撕扯着,发出如同困兽般的咆哮,旗杆深深楔入岩缝,仿佛与这片古老的海岸线融为了一体,任凭浪涛如何冲刷,就是不倒。
英国皇家海军的驱逐舰“无畏”号,像一头被激怒的铁灰色公牛,第三次尝试靠近那块该死的礁石。
舰长麦格雷戈紧握着冰冷的栏杆,海水溅湿了他笔挺的白色制服,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死死盯着那面旗,那抹在铅灰色天幕下格外刺眼的杏黄色,简直就是对日不落帝国最赤裸裸的嘲讽。
可每一次,当军舰驶入距离礁石五海里的范围时,诡异的事情便会发生。
船上的罗盘指针开始像喝醉了酒的醉汉一样疯狂打转,海底的暗流毫无征兆地变得狂暴而混乱,舵手拼尽全力也无法稳住船身。
“无畏”号就像一片被无形巨手玩弄的叶子,只能狼狈地后撤。
“上帝啊,那面旗……它好像是从海里长出来的。”一个年轻水兵抱着头盔,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他发誓,刚才透过浪花的缝隙,他似乎看到了旗杆下方的礁石,盘绕着某种巨大而闪着微光的……鳞片?
麦格雷戈没有呵斥他,因为他自己的感受更为强烈。
他放下望远镜,脸色比制服还要苍白,对身边的大副喃喃自语,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海图上没有这块礁石,声呐也探测不到它的准确位置。它不在地图上,可它该死的,就在那儿。”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的香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香火气息。
天后庙内,香火鼎盛,烟雾缭绕。
在最里间的乩坛前,香港闽粤船帮总舵主,黄志忠,正双膝跪地,神情肃穆。
他已经在这里跪了整整一个时辰。
作为英国人眼中的“模范市民”,维多利亚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此刻却像个最虔诚的信徒,将所有希望寄托于这古老的仪式。
沙盘上,扶乩的木笔在两名道童的扶持下,毫无征兆地剧烈颤动起来。
沙面被划开,一行行深红色的字迹缓缓浮现,那颜色,竟像是干涸的血。
“郑成功曰:海权当归汉家,今有张大帅,承天命,举义旗,尔等速应!”
黄志忠浑身一震,双目圆睁,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郑成功!
国姓爷!
那个三百年前从红毛鬼手里夺回宝岛的男人!
他猛地站起身,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制作精美的卡片,上面用英文烫金印着“大英帝国香港总商会荣誉会员”。
这张他曾经引以为傲,视为护身符的东西,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眼。
他“嘶啦”一声,毫不犹豫地将其撕成两半,扔进了一旁的火盆。
“老子不当二鬼子了!”他低吼一声,转身大步走出庙门,对等候在外的亲信断然下令:“传我的令!通知所有码头,所有跑南洋、跑北洋的闽粤船帮弟兄——从今天起,暗中接应所有奉军的信使,他们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英国佬的货,先给老子压一压!”
就在黄志忠做出决定的同一刻,九龙的一间密室里,年轻的电报员林振华摘下耳机,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刚刚从一堆杂乱的商业电码中,破译出了一条经过特殊加密的信息,发送方是奉天方面,但伪装得天衣无缝。
电文很短:“香港海关三日后有军火入库”,而落款,赫然是“英远东补给局”。
林振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自家的情报网,已经渗透到了敌人的补给线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正午,奉天。
大帅府内人声鼎沸,气氛热烈得仿佛要将屋顶掀翻。
张作霖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出好戏。
他亲自命名的大会——“跨海财源,共襄盛举”动员大会,正进行到高潮。
奉天省代省长王永江站上临时搭建的台子,清了清嗓子,声如洪钟:“各位父老乡亲!威海卫那面旗,大家都听说了吧?洋人用了三天的军舰大炮,连旗杆的毛都没碰到一根!为啥?因为那不是一面普通的旗,那是咱们东北爷们的骨气,是咱中国人的龙气!”
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叫好声。
王永江双手下压,继续道:“大帅说了,光有气不成,还得有钱!咱们要建海军,要跨过海去,把洋人欠咱们的,连本带利讨回来!所以,大帅府决定,发行‘反攻英吉利建设债券’,简称‘反攻债’!利息咱先不谈,谈感情!”他猛地一挥手,几名士兵抬上来一口大箱子,里面全是卷好的小号“奉”字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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