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整座奉天城还沉浸在凌晨四点的寂静里,只有寒风在空旷的街道上打着旋儿。
奉天广场中央,不知何时竖起了九根粗粝的铁柱,如同九根刺破天穹的黑色手指。
奉军士兵们面无表情,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将九份裱好的条约复制件高高悬挂。
那泛黄的纸张在晨风中微微颤动,上面密密麻麻的外文和汉字,像一道道刻在民族骨血里的伤疤。
一个身影佝偻的老人,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拐杖,在一名年轻军官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到台下。
他是大帅府的老账房,一辈子都在跟数字和条文打交道。
他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其中一根铁柱上的《南满铁路借款约》,伸出枯柴般的手,隔着空气,一遍遍抚摸着那份带给他半生梦魇的纸张。
“三十七年了……”老账房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从我当学徒那天起,先生就指着它说,这是咱们的命,也是咱们的债。三十七年了,今天,终于能烧了。”他说着,老泪纵横,仿佛要将这几十年的憋屈与辛酸,一次性哭个干净。
辰时正,奉天钟楼的钟声响彻全城,不多不少,正好九响。
钟声落定,张作霖身着大元帅戎装,缓步走上高台。
他的身后,是上万名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奉军将士,鸦雀无声,如同一片钢铁铸成的森林。
台下,是闻讯赶来的十万奉天民众,他们挤满了整个广场,伸长了脖子,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困惑与一丝疯狂的期待。
张作霖没有看稿,也没有用扩音器。
他环视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目光平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没有怒吼,也没有咆哮,只是用一种每个人都能听清的音量,轻声说道:“今天,老子不讲理——因为你们,从没给过我们讲理的地方。”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
话音落下的瞬间,只有张作霖自己能看到的系统界面上,一行冰冷的文字悄然浮现:【雷音震荡·极诣·全域覆盖,启动】。
刹那间,一股无形无质的波动以高台为中心,向整个世界扩散开去。
广场上,那九份悬挂的条约复制件,纸面竟同时浮现出细密的蛛网状裂痕,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从内部震碎。
紧接着,上面那些黑色的墨迹,开始像活物一样蠕动、渗出,宛若凝固的血泪。
“上帝!我的相机!”一个金发碧眼的洋记者惊恐地大叫起来。
他手里的那台最新款的德国徕卡相机,镜头“咔嚓”一声,从中断裂。
广场上所有记者的相机,无论新旧,无论国别,在同一时刻全部失灵,有的镜头碎裂,有的胶卷自燃,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见证历史?不,你这是在见证神迹,还是东方巫术?”有人在人群中用英语喃喃自语,彻底颠覆了自己几十年来建立的科学观。
午时,烈日当空。仪式进行到了最高潮。
一个戴着眼镜、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小译生,突然疯了似的从人群中冲上高台,手里高举着一支从中断裂的钢笔,那是当年签约时外国代表用的同款。
他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指着那些已经满是裂痕的条约,声音嘶哑地尖叫:“大帅!我听见了!我真的听见了!它们在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小译生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颤抖着指向那份《辛丑条约》:“每一道裂痕,都是当年签字的人,那只发抖的手留下的痕迹!四万万五千万两白银,每一个字都在滴血啊!”
张作霖没有呵斥他,只是默默地从卫兵手中接过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
他走到悬挂着《辛丑条约》的铁柱前,全场的呼吸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你们用枪逼着我们签的,”他缓缓举起火把,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焚尽天地的决绝,“今天,老子就用火告诉你们——这纸,从今往后,就是一张废纸!”
火焰触碰到泛黄的纸张,轰然一声,腾起数米高的烈焰。
诡异的是,那火焰并非寻常的橘红色,而是带着一丝苍白。
火光之中,两个由火焰构成的巨大汉字凭空浮现,在空中停留了整整三秒,清晰无比——废约!
字迹消散的瞬间,台下十万民众再也抑制不住,哭声汇成一片海啸。
成千上万的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对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对着那逝去的屈辱,嚎啕大哭。
这哭声里,有悲愤,有宣泄,更有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扬眉吐气。
未时,震动传遍了世界。
北京,东交民巷使馆区。
美国公使怀特曼捏着刚从奉天发来的加急电报,那双一向沉稳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奉天宣布废除九约……所有……所有文本同时出现裂痕……这不是人为的!”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冲到自己的保险柜前,发疯似的翻出一份他去年亲自签署的、关于关税问题的《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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