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晨曦勉强撕开奉天城厚重的云层,却被地面上涌动的人潮惊得缩了回去。
火台广场,与其说是广场,不如说变成了一座露天的悲喜剧场。
百姓们自发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脸上挂着一种混杂着悲愤、好奇与期待的奇特表情。
他们不是空手来的,肩上扛着、怀里抱着、车上拉着一箱箱黄澄澄的纸钱。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全奉天的祖宗今天约好了一起过周年。
广场中央,几口大锅架了起来,锅下柴火烧得正旺,而锅里却不见米面,只有一堆堆纸钱被投入其中,火舌舔舐着,升起滚滚浓烟。
这可不是普通的冥币,而是张作霖亲自挂帅,请全城最好的画师和印刷厂连夜赶工出来的“东瀛超度专用限定款”。
这冥币的设计,突出一个“字字诛心,图图要命”。
正面,密密麻麻印着自关东军入驻以来,所有在奉天城内外寻衅滋死、意外暴毙的日军士兵名单,堪称一本大型线下单方面开盒现场。
而背面,则赫然是那位万世一系的天皇御影,只不过画师妙笔生花,给他的表情增添了几分见了鬼的惊恐。
最绝的是御影下方那一行遒劲有力的大字:“烧此币者,祖宗安宁;供此币者,子孙遭殃。”
这操作,直接把一旁的奉天省代省长王化一给看傻了。
他凑到正叉着腰、一脸“我就是天才”表情的张作霖身边,压低声音劝道:“大帅,咱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这玩意儿要是传出去,恐成国际笑柄啊!人家会说我们搞封建迷信,不讲武德。”
张作霖“呸”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笑柄?他妈的,他们把炮架在咱们家门口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笑柄?王大哥,你放心,等他们看见天上的雪变成黑的,就该琢磨自己是不是要变成笑话了。”
他大手一挥,一群半大的孩子立刻像得了糖葫芦似的,扯着嗓子在人群里穿梭,嘴里唱着新鲜出炉的童谣:“小鬼子,别逞凶,大帅烧纸送你终!烧张票,买口棺,明年坟头绿油油!”童音清脆,歌词却阴森得让人后脖颈发凉,百姓们听了,却是一个个哄堂大笑,烧纸钱的动作愈发卖力,仿佛烧的不是纸,而是压在心头的一口恶气。
正午十二点整,吉时已到。
德高望重、据说能跟“那边”说上话的老雪翁,身穿一件不知什么动物皮毛制成的白色长袍,走上临时搭建的高台。
他手持一根枯木法杖,对着东南西北各拜了三拜,然后用一种古老而沙哑的腔调,高声宣布:“祭魂大典,开!”
三堆早已准备好的巨大柴堆被同时点燃。
火焰“轰”的一声窜起,却不是寻常的橘红色,而是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惊呼。
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这三堆“阴阳火”的燃料,是用阵亡将士坟头的雪水,混合着咬死过东瀛浪人的恶犬之骨,再浇上从战俘营里“借”来的人血,一同熬制七七四十九个时辰而成,主打一个毒上加毒,怨气冲天。
张作霖换上了一身玄黑长袍,袍角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一步步走上高台,立于三堆阴阳火之前,从亲卫手中接过一卷写满血字的檄文,用尽全身力气,声震四野地诵读起来:
“告尔等东瀛异乡之孤魂!尔等,被军国主义所蒙骗,为豺狼野心所驱使,离乡背井,暴尸荒野!此非天意,实乃尔等国之罪孽!今,我张作霖,奉三省父老之命,代天行罚,送尔等——魂归北海,永世不得翻身!”
“魂归北海,永世不得翻身!”广场上的数万百姓齐声怒吼,声浪几乎要将天上的云层掀翻。
话音刚落,站在台角的小哑哨猛地敲响了身旁的巨大铜钟。
他虽哑,力气却大得出奇。
“咚!”第三声钟响,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钟声的余韵在嗡嗡作响。
紧接着,一股强劲到不可思议的狂风平地而起,卷起满地纸灰和冲天浓烟,毫不迟疑地,朝着正东方——日本的方向,席卷而去!
傍晚,东京。
皇居外苑,樱花树早已凋零,枯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比最深沉的黑夜还要压抑。
紧接着,细碎的雪花从铅灰色的云层中飘落。
起初,人们并未在意,可当那雪花落在地上、落在屋檐上、落在警卫的肩章上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雪,竟是黑色的!
如同最浓的墨汁,又像是烧尽的纸灰,带着一股不祥的冰冷,将整个东京迅速染上了一层死寂的色彩。
皇宫的警卫们拿着扫帚慌忙清扫,却绝望地发现,这黑雪仿佛有生命一般,越扫越多,转眼间便积了厚厚一层,仿佛在为这座城市提前举办葬礼。
更诡异的事情接连发生。
靖国神社内,供奉战犯的长明灯,一盏接着一盏,毫无征兆地熄灭了,任凭神官如何努力都无法再次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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