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奉天城却早已没了睡意。
无数双眼睛,或敬畏,或惊恐,或期待地望向城中心的祖庙广场。
空气里弥漫着松脂与寒霜混合的凛冽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句话在三教九流的嘴里悄然流传——今天,要开席了。
祖庙广场,人山人海,却落针可闻。
奉军精锐甲胄鲜明,肃立如林,将中央的汉白玉火台围得水泄不通。
火台前,七名往日里趾高气扬的奉军高级将领,此刻却像死了爹的鹌鹑,被扒去军衔肩章,穿着单薄的囚衣,一字排开跪在冰冷的石板上。
须发皆白的老判官,一身玄黑长袍,面沉如水,立于火台之侧。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扫过七人,仿佛在看七具即将入土的尸体。
他没有一句废话,只是微微抬手,声音沙哑却传遍全场:“点火。”
两名膀大腰圆的亲兵抬着一桶特制的松脂,倾入火台。
火把触及,轰然一声,一团青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泛着诡异的幽光。
那火没有丝毫温度,反而散发着彻骨的寒意,仿佛能直接烧灼人的灵魂。
“第一个,王永清。”老判官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跪在最左侧的王永清身体剧烈一抖,猛地抬头,面如金纸。
他想嘶吼,想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青蓝色的火焰一阵扭曲,竟在半空中拉伸出一幅流动的光影。
光影之中,一个酷似王永清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地在一张纸上奋笔疾书——“大帅专列,初六上午九时,经停沟帮子……”写完,他将纸条小心翼翼地卷起,塞进了一个路边擦鞋匠的鞋盒里。
而那擦鞋匠抬起头,露出一张典型的东瀛面孔,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微笑。
“轰!”
三军将士瞬间炸开了锅!
这不就是前几天险些让大帅命丧黄泉的专列遇袭事件的内幕吗?
这简直是现场直播的叛国实录!
“我……我没有……”王永清终于挤出几个字,但他的声音在数万人的惊呼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的眼神涣散,看着那团揭示他最大秘密的鬼火,仿佛看到了索命的阎王。
下一秒,他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当场吓晕了过去。
“下一个,李景林。”老判官的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
火焰再次变幻,画面中,李景林在一个隐秘的酒楼雅间里,从一个肥头大耳的商人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皮箱。
箱子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晃得人眼花。
商人的嘴型无声地开合着,火光下的幻影仿佛自带配音:“只要你的人在关键时刻放开柳条湖的防区,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鄙夷的嘘声。
为了钱就卖掉防区,这简直是把兄弟们的命当成了交易的筹码!
接下来的场面,更是让所有人的三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有人被东洋人拿妻儿老小胁迫,不得不泄露军情;有人收受贿赂,倒卖军火;最令人发指的一个,名叫张宗昌的家伙,竟在一次庆功宴上,亲手端着一杯被下了慢性毒药的酒,满脸堆笑地走向帅座方向……
幻影一幕幕闪过,如同最锋利的刀,将这七人伪装的面具割得粉碎。
真相赤裸裸地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残忍。
七个人,或昏厥,或涕泪横流,或疯了一样用头撞地,丑态百出。
老判官待所有幻影消散,上前一步,声音如洪钟贯耳:“奉祖宗之名,裁决如下!王永清、李景林等六人,勾结外敌,谋害主帅,罪无可赦!掘其祖坟,族谱除名,曝尸三日,传首九边!”
“至于你,刘子谦。”他转向唯一一个因家人被胁迫而从逆的将领,“被迫从逆,其心可悯,但叛迹已成,军法不容!断其一指,逐出奉军,永不录用!”
话音落,人群中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大帅英明!祖宗显灵!”
正午时分,祖庙一处僻静的偏院。
郭松龄的妻子柳氏提着一个食盒,被两名杀气腾腾的卫兵拦在门外。
她形容憔悴,双眼红肿,见到森严的守卫,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食盒“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饭菜洒了一地。
“大帅!求您见我一面!求您开恩啊!”柳氏的哭声凄厉而绝望,“我夫君他……他虽然做下大错,可他从未想过要通敌啊!他只是……他只是前些日子做了个噩梦,梦见您变成了一条巨大的火龙,一口吞掉了整个奉天城,烧死了所有的百姓!他醒来后就跟疯魔了一样,嘴里念叨着‘天降灾星,奉天当亡’,他说……他说若不阻止您,整个东北都要毁在您的疯话里啊!”
窗后,张作霖的身影如同一尊雕塑,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回头,只是端着一杯滚烫的茶水,任由那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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