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追着缓缓移动的列车奔跑嬉笑,妇女们抱着怀里的婴儿踮起脚尖,指着那冒着白烟的大家伙,满眼都是新奇与希望。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铁匠,颤颤巍巍地挤到最前面,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像抚摸稀世珍宝一样摸着那冰冷而坚硬的巨大车轮,浑浊的老泪潸然而下:“我……我给洋人修了一辈子火车,敲了一辈子铆钉,今天……今天总算摸到咱们自个儿造的了!值了!这辈子值了!”
这番景象,深深震撼了当地的士绅名流。
他们亲眼看到了工业的力量,更看到了民心所向。
当晚的宴会上,唐山商会会长当场表态:“我等愿捐出城西百亩薄田,恳请大帅在此建立分厂,共襄工业盛举!”
就连一向精明的晋商代表钱万通,在免费试乘了一圈,感受了那种风驰电掣的速度后,也激动得满面红光,当场拍板,与杨宇霆签下协议,豪掷千金,共同出资组建“华北机械联合社”,誓要将这工业的火种,在华北大地彻底点燃!
列车继续南下,当它穿过那座雄伟的“天下第一关”——山海关时,张作霖做出了一个更加出格的举动。
他竟然在万众瞩目之下,踩着梯子爬上了“建国号”的车顶!
面对着国内外记者的长枪短炮,他稳稳立于车顶之上,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天下。
“都给老子看清楚了!”他指着脚下不断向南延伸的铁轨,声音通过手持的铁皮喇叭传遍四方,“看见这条道了吗?它今天通到了山海关,明天就能通到北京、天津!后天,它就要通到南京,通到广州!这是我们中国人的路!谁要是敢挡着这条路……”
他猛地一挥手,动作刚猛如斩,眼神中杀气毕露:“老子就用这火车头,把他连人带骨头,一起撞成肉饼!”
话音未落,千里之外,北京某处幽静的宅院内,一名正在品茶的直系军阀“啪”地一声摔碎了手中的青花瓷茶杯,脸色铁青。
而在更遥远的东京,一场紧急召开的内阁会议上,陆军大臣指着地图上那条从奉天一路南下、刺眼无比的红色标记线,对首相低声问道:“我们……真的还能拦住他吗?”
夜色渐深,“建国号”庞大的身躯在黑暗中穿行,车轮与铁轨撞击出“哐当、哐当”的规律声响,像是一首激昂的战歌,又像是为某个即将到来的庞然大物,敲响了最后的倒计时。
车头灯刺破前方的黑暗,照亮了一条通往未知与挑战的道路。
然而,当列车鸣响着胜利的汽笛,即将驶入下一座华北重镇——天津的门户之时,迎接它的,却并非预想中的欢呼与人潮,而是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那本应人声鼎沸的站台方向,此刻,万籁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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