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卷着尘土,刮过天安门前空旷的广场,吹得那面“清吏司首判大会”的红布横幅猎猎作响,仿佛一面泣血的战旗。
台下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却诡异地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上那个身着黑袍、面容枯槁的老判官身上。
老判官干咳一声,拿起惊堂木猛地一拍,那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啪!”的一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查,财政部司长赵德胜!”老判官的声音沙哑而尖锐,穿透力十足,“贪墨军粮款十二万银元,致北苑三营将士断粮半月,军心浮动!此为国贼,罪不容诛!”
台下瞬间炸了锅!
“杀了他!”“枪毙这个狗官!”“我的儿子就在三营,饿得皮包骨头啊!”怒吼声如山崩海啸,汇成一股足以掀翻穹顶的力量。
“判!”老判官再次一拍惊堂木,声调陡然拔高,“剥去花翎顶戴,抄没全部家产,即刻押解,流放漠北,终身不得回京!”
没有斩立决,却比死还难受。
这是诛心!
人群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欢呼:“大帅英明!”“清吏司万岁!”
观礼台上,张作霖身披貂皮大氅,稳如泰山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冷笑,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越过攒动的人头,死死锁定在国会观礼席的某个位置上。
那里,国会秘书长李根源的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双手死死攥着椅子的扶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感觉张作霖的视线就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把他从里到外照了个通透。
台上,审判在继续。
“第二名,内务部主事王大全,倒卖官产,获利三万,退赃免死,流放赎罪!”
“第三名,交通部次长刘福成,接受洋行贿赂,出卖路权,获利五万,退赃免死,流放赎罪!”
一连两个“退赃免死”,让在场的不少官员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大帅主打一个杀鸡儆猴,只要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小命还是能保住的。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台上老判官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洪亮,仿佛憋着一股惊雷。
“第四人——国会秘书长,李根源!”
轰!
人群再次沸腾!
如果说前面几个只是苍蝇,那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大老虎!
李根源浑身一颤,如同被雷劈中。
老判官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字字诛心:“李根源,身为国会秘书长,本应为民喉舌,却把持人事任免,明码标价,受贿高达八万银元!更是结党营私,处处阻挠新政实施,致使前线军饷延误一月之久!其心可诛,其行可鄙!即刻——立案调查!”
“立案调查”四个字,比直接宣判还要狠。
这是要把他放在火上慢慢烤,把他所有的关系网、所有见不得光的交易,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扒出来晾在太阳底下!
李根源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高台,声嘶力竭地咆哮:“诬陷!这是赤裸裸的诬陷!张作霖,你这是政治迫害!”
他喊得撕心裂肺,然而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拧!
一股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眼前金星乱冒,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噗通”一声,这位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国会秘书长,竟双腿一软,像一截被砍断的木头,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全场哗然!
只见李根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在半昏迷的状态下,竟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尖叫:“大帅……大帅饶命啊!我退!我全都退!别……别让那些黑衣人来找我……别让他们来……!”
这句没头没脑的疯话,却比任何证据都更有力。
他亲口承认了“退赃”,还提到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词——“黑衣人”。
随行的军医火速上前,一番检查后,对着张作霖的副官摇了摇头,低声道:“心脉紊乱,急火攻心,导致神志失常,必须立刻送去静养。”
人群中,一个穿着学生装,戴着圆框眼镜的女子,手中的速记笔快得几乎要飞起来。
她就是《京报》主笔,林婉如。
当天下午,林婉如被一辆黑色轿车请进了督军行辕。
书房里,张作霖脱了大氅,只穿着一件马褂,正叼着一个海泡石烟斗,吞云吐雾。
他眯着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开口就是一股大碴子味儿:“你就是那个林婉如?胆子不小嘛,李根源那栋西山别墅的房契,你都敢给我捅到报纸上?”
林婉如站得笔直,不卑不亢地回视着这位东北王:“大帅敢砸烂那口警世钟,我就敢为天下人揭开这块遮羞布。”
“哈哈哈哈!”张作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咧嘴大笑,露出满口白牙,“好!说得好!是个带劲儿的丫头!从今往后,你的笔,就是老子手里的另一门炮!给老子接着挖,甭管他是谁,只要挡了民生,碍了国运,谁就是老子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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