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的视线从地图上缓缓移开,落在了那位名叫小林一郎的技术员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看似无懈可击,此刻却浑身僵硬的日本人身上。
“中东铁路……经满洲里?”张作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一字一句地砸在小林一郎的心头。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最简单,也最致命的陷阱。
他是个间谍,精通伪装,但他潜意识里的地理认知,却出卖了他来自关东军的底色。
“不对!”角落里,一直沉默着的老吴妈之子猛地站了起来,他双眼通红,指着小林一郎嘶吼道,“那天晚上!那辆该死的马车,是从东交民巷的使馆区开出来的!我看得清清楚楚,车上的徽记,是法国人的鸢尾花!”
一言惊醒梦中人!
杨宇霆刚刚升腾的怒火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他愕然地看着张作霖,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小林一郎,脑子里嗡的一声。
德国产的引信,从法国人的地盘运出来,最后由一个日本人来“鉴定”并嫁祸给德国人……这TM演的是哪一出罗生门?
张作霖终于笑了,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小林一郎面前,抬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口,动作亲昵得像在对待自己的子侄。
“好啊,真是好一招驱虎吞狼,借刀杀人。”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眼神却比腊月的寒冰还要冷,“德国货,走法国的地盘,最后还特意请了个日本技工来给老子断案——怎么着,你们这出三国杀,剧本都没对齐就开演了?当老子是傻子,还是觉得这北京城里的人,都是睁眼瞎?”
话音未落,两名卫兵已经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将小林一郎死死按在地上。
当夜,帅府别院的地牢里灯火通明。
小林一郎被捕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北京城的灰色地带。
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时,一出追逐大戏正在帅府后院上演。
小林一郎趁着卫兵换防的间隙,竟挣脱了镣铐,他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发疯似的冲向自己的住处,目标明确——销毁那本藏在床板夹层里的密电码本。
然而,他刚摸到那本硬壳封面的册子,房门就被人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门口站着的,是那个平日里负责打扫庭院的哑巴勤务兵。
哑巴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瞪大了眼睛,随即转身就要去示警。
小林一郎眼中凶光一闪,饿虎扑食般冲了过去。
无声的搏斗在狭小的房间里爆发,哑巴虽然不能言语,力气却出奇地大,死死抱住小林一郎的腿。
情急之下,小林一郎抓起桌上的砚台,狠狠砸在哑巴头上,趁其松手的瞬间,撞破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他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可双脚刚一落地,数十支黑洞洞的枪口就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对准了他。
沈鸿烈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从阴影中走出,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冷冷地说道:“小林先生,大帅说了,怕您晚上着凉,特意让我带兄弟们来给您多盖几条‘被子’。”
刑讯室里,小林一郎被剥去了技术员的伪装,浑身是伤,却仍在狞笑。
“张作霖,你抓到我一个没用!你护不住所有人的……在东京的眼里,你和你的奉系,不过是棋盘上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下一波攻势,已经在路上了!”
“啪!”一声脆响,张作霖一脚踹翻了他身边的椅子,走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老子从来不护人,老子只造势!”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以为老子在乎你是哪国派来的?老子在乎的是,全北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这帮小鬼子想拿我们当枪使,还想把屎盆子扣在法国佬头上!”
他猛地甩开小林一郎,转身对身后的秘书下令:“立刻!把这家伙的口供,一字不改地印成传单,全城派发!标题就给老子用黑体加粗——《日谍借刀,法统蒙冤》!老子要让全城的男女老少,都知道这帮杂碎是怎么玩阴的!”
帅府灵堂,王金镜已经跪了整整三日。
滴水未进,粒米未沾,一双原本握枪的手,被冰冷的铁链磨得血肉模糊,冻疮溃烂,看上去触目惊心。
张作霖亲自走进来,挥手让卫兵退下,蹲下身,用钥匙打开了王金镜手上的锁链。
“现在,你还觉得老子是乱臣贼子吗?”
王金镜缓缓抬头,嘴唇干裂,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你……你护兄弟的命,可你也要杀我?”
“老子杀的是该杀的,是那些背叛兄弟的!”张作霖的目光锐利如刀,“但你不同!你只是被人当成了枪使!法国人给你画大饼,让你当‘殉道者’;日本人摸清了你的底细,就等着事成之后借老子的手,把你灭口!这盘棋里,你从头到尾就是个死人!告诉老子,这TM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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