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长鸣，一列墨绿色的火车如钢铁巨龙般缓缓驶入站台，刹车时发出的尖锐摩擦声，像是为这场大戏拉开了序幕。

车门开启，一个金发碧眼、身形高大的白人记者提着相机和手提箱，有些茫然地走下车厢。

他就是詹姆斯·威尔逊，此刻他的大脑正在飞速处理眼前这堪称魔幻的景象。

红毯？

军乐？

还有那条横贯站台、用中英双语写着“热烈欢迎世界友人，亲眼见证旅顺真相！”的巨型横幅？

这画风，跟他想象中那个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远东冒险地，简直是两个次元。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下错了站，走进了某个好莱坞片场。

就在威尔逊怀疑人生之际，一个穿着厚重军大氅，嘴里叼着个老式烟袋锅子，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和“你瞅啥”混合气息的男人，在一群文官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的王化一，那张严肃的脸上此刻也挤出了一丝略显僵硬的微笑。

“你就是那个叫……詹姆斯的美国记者？”男人走到威尔逊面前，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微黄的牙，声音洪亮得像打雷，“我，张作霖。奉天这旮沓，我说了算。”

威尔逊被这股扑面而来的“东北王”气场震得一愣，下意识地伸出手：“您……您好，张将军。我很荣幸……您竟然亲自来接我？”

“嗨，别整那些虚的！”张作霖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拍在了威尔逊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他差点一个趔趄。

“老外，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今天来，不是看我张作霖多威风，是来看咱中国人多有骨气！想看点真家伙不？走，老子亲自带你去旅顺，让你瞅瞅，咱是怎么用一把把锄头，硬生生从那堆废铁里刨出个新世界的！”

威尔逊瞠目结舌，他职业生涯里采访过总统，对话过国王，但从没见过哪个大人物像眼前这位一样，上来就要带记者去“刨地”。

张作霖见他发愣，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烟斗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你啊，在报纸上写一个字，比我那十万大兵放十万枪都管用。这笔买卖，对咱俩来说，都划算得很！”

旅顺港的风，带着海水的咸腥和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威尔可说是被张作霖半“绑”着，一路风驰电掣地拉到了这里。

眼前的景象，再次颠覆了他的认知。

没有先进的起重机，只有上百名号子震天的渔民，用最原始的绞盘和杠杆，从浑浊的海水里拖拽出一颗颗锈迹斑斑的旧式水雷。

他们称自己是“渔民扫雷队”。

为首的一个皮肤黝黑、满脸褶子的老汉，被大家称作“老海狗”，他光着膀子，指着一张泛黄的海图，唾沫横飞地给威尔逊讲述当年日俄战争时，洋人是如何在这里布下死亡雷区，又是如何让他们这些祖辈靠海吃海的人无路可走。

“俺们不懂啥大道理，”老海狗用粗糙的手指点着海图上的一个个红叉，“俺就知道，这片海是俺们老祖宗留下来的饭碗。以前洋人占着，俺们没法子。现在大帅回来了，说让俺们自己把家夺回来。你说，这活儿，能不拼命吗？”

威尔逊的相机快门按个不停。

他又看到了所谓的“蒸汽清淤阵”，十几台老掉牙的蒸汽机被巧妙地连接在一起，通过复杂的传动装置，带动着巨大的铁铲，一铲一铲地清理着堵塞的航道，那效率，竟不比某些欧洲小港口的专业设备差多少。

而在“手工量具车间”，一群戴着老花镜的老师傅，正用最朴素的卡尺和角尺，敲敲打打，制造着用于港口建设的精密零部件。

这哪里是军阀割据的混乱之地？

这分明是一场土到掉渣，却又热火朝天的工业革命！

当晚，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里，威尔逊在他的采访笔记上郑重写道：“我看到的不是一个军阀，而是一个正在觉醒的民族。他们正用最原始的工具，去完成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工业壮举。张作霖，这个被西方世界误解的男人，他不是在征服，而是在建设。”

深夜，奉天大帅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凝重如铁。

张作霖将一大卷崭新的图纸“啪”地一声摊在桌上，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晃了出来。

图纸上，一个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潜艇轮廓赫然在目，旁边用德文和中文标注着——“甲子型潜艇”，其设计显然脱胎于一战时期令协约国闻风丧胆的德国U艇，但又在细节上做了诸多改良。

“都看看，”张作霖的烟袋锅子在图纸上点了点，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精光，“这是咱的杀手锏。老子琢磨着，得造这么个玩意儿。不用多，先来一艘。等它造好了，就让它悄悄潜进大连港，贴着小鬼子那几艘破军舰的龙骨底下转一圈！咱不用开火，就这么转一圈，我敢保证，他们舰上的海军马鹿，裤子都得尿湿一大片！”

这波操作，主打一个杀人还要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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