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被称为奉天城历史上第一个“新民日”。
天刚蒙蒙亮,寻常百姓家还在烧火做饭,整座城市的空气里,除了炊烟和豆汁儿的香气,还多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新鲜劲儿。
街道上挂的不是辟邪的桃符,而是红彤彤的灯笼和写着“格物致知,破除迷信”的条幅,那字儿,力透纸背,跟要从纸上蹦出来似的。
中央讲台上,林文清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活脱脱就是个行走的知识分子。
他手里捏着一个晶莹剔 ???的玻璃管子,前头还带着一根贼细的针。
台下黑压压一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伸长了脖子,那眼神,跟看西洋镜似的,又好奇又有点犯怵。
“乡亲们,看好了!”林文清声如洪钟,“这玩意儿,叫注射器。都说小孩夜啼,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打一针就好了。可那不是打跑了鬼,是打死了你们肉眼看不见的病菌!”
他话音一落,台下顿时嗡嗡作响。
“啥菌?蘑菇吗?”
“俺的娘欸,这针扎进去,魂儿不也跟着漏了?”
林文清也不急,直接把针头扎进一个橘子里,缓缓推入清水:“看见没?就这么简单。鬼神之说,是心里没底。科学,就是给咱们心里装个底!”他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简直是科学界的“科目三”,主打一个丝滑又震撼。
台下百姓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仿佛世界观正在经历一场八级地震。
与此同时,城南的胡同口,又是另一番光景。
李秀兰带着几个女学生,围着一群刚洗完衣服的家庭妇女,在一块小黑板上写写画画。
她不讲什么大道理,就指着黑板上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姐妹们,跟我念,拐——卖——”她的声音清脆又坚定,“这两个字,以前咱们不认得,就只能听天由命。现在咱们把它写出来,刻在脑子里!它不光是两个字,它写出来,就是罪!以后谁家孩子不见了,谁家姑娘被骗了,咱们就拿着这两个字去找警察,去找大帅!这,就是咱们的理!”
一群妇女,有的还抱着娃,有的手里还沾着皂角沫,她们跟着念,一遍又一遍,那声音,比庙里念经还虔诚。
她们或许还不懂什么叫权利,但她们知道,这两个字,能保护她们的娃。
而城里最快活的,还得是那帮半大孩子。
小六子现在是全城的孩子王,带着一群“跟屁虫”,编了首新童谣,在大街小巷里边蹦边唱,堪称奉天城最早的“洗脑神曲”。
“拍拍手,跺跺脚,大帅不拜神和妖!拜的啥?理和法!谁要跟你搞歪理,全家都要变傻瓜!嘿!”
这童谣,简单上口,还带着点“你敢不听你就是傻瓜”的魔性,不出半天,全城的小孩都学会了。
大人们听着,骂一句“小兔崽子瞎嚷嚷”,嘴角却忍不住跟着上扬。
这股子精气神,可比烧香磕头强多了。
此刻,一身普通蓝布褂子的张作霖,正背着手,混在人群里溜达。
他路过一个墙角,看见一个老妇人正蹲在地上,点着一沓黄纸,嘴里念念有词,旁边还躺着个脸蛋烧得通红的小孙子。
“大娘,这是干啥呢?”张作霖凑过去,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妇人头也不抬,一边拿纸钱的灰往孩子额头上抹,一边叹气:“唉,孩子惊风了,叫叫魂,驱驱邪。老法子了,总比眼睁睁看着没法治强。”
这话里透着一股子无奈和辛酸。
张作霖没生气,也没跟她讲什么科学大道理,只是朝街口招了招手。
不一会儿,一个背着医药箱的巡诊医生小跑过来。
“大帅。”医生低声问好。
“别叫我大帅,我就是个过路的。”张作霖指了指孩子,“给这小家伙看看。”
医生手脚麻利,听诊、量体温,一套下来,从药箱里摸出一小瓶棕色的药水和一粒白色药丸。
“高烧引起的惊厥,不是啥大事。”他撬开孩子的嘴,把药喂了进去,“大娘,您信我一次。你看,现在是辰时三刻,最多一个时辰,保准退烧。”
老妇人半信半疑,抱着孩子,眼睛死死盯着那瓶药水,又看看张作霖,眼神复杂。
一个时辰后,就在老妇人快要失去耐心,准备再烧一沓纸钱的时候,怀里的孩子忽然“嘤咛”一声,睁开了眼,虽然还有点迷糊,但脸上的红潮肉眼可见地退了下去。
“醒了!真醒了!”老妇人激动得浑身发抖,下一秒,她抱着药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对着张作霖直磕头,脑门撞得地面“咚咚”响:“神了!大帅送的仙丹,比观音菩萨的香灰还灵!俺给您立长生牌位!”
张作霖哭笑不得,赶紧把她扶起来:“大娘,这不是仙丹,这是药。信科学,别信仙丹。以后孩子有事,就去找穿白大褂的,他们比谁都灵。”
这事儿,就像一场现场直播,围观的街坊邻里看得真真切切。
科学有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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