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仿佛要把整个长春城都给泡发了。
吉林兵站军需处的办公室里,灯火昏黄。
金正浩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份文件归位,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军需处制服,肩章在灯下微微反光,衬得他那张本就清秀的脸多了几分英气。
他走到那尊笨重的德制保险柜前,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冰冷的密码盘上熟练地跳跃。
咔哒一声轻响,比这雨夜的雷声还要惊心动魄。
柜门洞开,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并用火漆打着“绝密”字样的文件静静躺在最上层。
正是那份让他魂牵梦萦了三个月的《空中奉军三年建设计划(草案)》。
金正浩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迅速取出文件,用一台微型相机飞快地翻拍着每一页。
从机场选址到飞机型号,从燃料配比到后勤保障,详尽得令人发指。
当看到首飞日期赫然定在“七月十五,中元节”时,他差点笑出声。
用鬼节首飞,这张大帅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搞定。
他将文件原封不动地放回,关上保险柜,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嘴角那抹弧度,像是淬了毒的钩子,带着一丝轻蔑与快意。
“东京……你们要的情报,我拿到了。”他低声呢喃,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关上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门外走廊的阴影里,一名打着哈欠的巡夜兵看似无意地瞥了一眼他的房门,将那个黄铜门牌号——“甲字十七号”,牢牢刻在了脑子里。
同一片雨夜,千里之外的奉天督军府,密室里却温暖如春。
一张巨大的东北地图铺在桌上,郭松龄的手指重重地戳在“长春”的位置上。
“大帅,鱼儿上钩了。”他面色沉静,语气却透着一股兴奋,“金正浩,原朝鲜劳工,三年前他妹妹金顺姬据说是‘病逝’于日本人的纺织厂,之后他就被关东军特务机关策反了。目前身份是军需处文书,权限低得可怜,只负责普通物资登记。可就在刚刚过去的七十二小时里,这小子破天荒地调阅了十二次航空科的加密档案!”
一旁的奉天省长王永江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一个管仓库的文书,哪来的本事破译航空科的密码?那里面的代号,连我们自己人都得翻半天册子。单靠自学,绝无可能。”
“说得对!”张作霖靠在太师椅上,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扶手,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声响。
他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烟草熏得微黄的牙齿,眼神却锐利如鹰:“所以他娘的根本不是自学——是有人在教!而且这个教他的人,就藏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妈了个巴子的,说不定这狗日的还天天跟咱们在一个锅里搅马勺呢!”
他猛地坐直身子,目光投向了角落里正埋头啃鸡腿的小六子,也就是张学良。
“小六子,别他妈吃了!”张作霖吼了一嗓子,吓得张学良差点把鸡骨头吞下去。
“爹,啥事?”
“给你个美差!”张作霖指着他的鼻子,一脸“你小子占大便宜了”的表情,“从明天起,你给老子当‘传话筒’!没事就去讲武堂的饭堂里嚷嚷,就说我说的,咱们奉军的第一架战斗机造出来,不干别的,直接飞到东京上空扔传单!告诉他们,咱东北爷们来了!”
小六子眼睛一亮,把鸡骨头一扔,拍着胸脯领命:“得嘞!爹,这活我熟!保证嚷嚷得全奉天城都知道您要给小日本送‘惊喜’!”
第二天,讲武堂的大饭堂里果然上演了一出好戏。
小六子扯着嗓子,唾沫横飞地比划着:“听说了吗!我爹亲口说的!咱们的飞机首飞就直捣黄龙,去东京!所以飞行员都得是精挑细选的,还得特训日语,到时候好跟地上的小鬼子喊话‘开门,社区送温暖了’!”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天功夫就传遍了军营。
潜伏在暗处的耳朵们立刻把这“重磅消息”传递了出去。
当晚,远在长春的金正浩果然收到了来自上线的新指令。
他看着那份刚到手还热乎的“绝密计划”,越发觉得真实可信。
为了让这份情报更具价值,他连夜修改,煞有介事地在计划附件里添上了一份伪造的“首批飞行员赴日特训班名单”。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那份名单的蓝本,其实是讲武堂后厨炊事班的花名册。
郭松龄的内线很快截获了金正浩发往安东日本领事馆“田中专线”的加密电报。
破译出的内容,不仅包含了那份“炊事班飞行员”名单,更关键的是,电文中提到了一个紧急接头信息:“速将新情报交予‘老吴’,长春城南,废弃窑厂。”
老吴!
郭松龄看到这个名字,眼中精光一闪。
此人正是杨宇霆手下的一名退役军需官,因为手脚不干净被开革,如今在长春混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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