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捻了捻胡子,锐利的目光穿透昏暗的走廊,仿佛已经看到了地牢里的情形。
他摆了摆手,示意副官不必多言,沉声道:“走,去看看。我倒要瞧瞧,这前清的格格,比那帮关东军的小崽子还能折腾不成?”
督军府的地牢阴冷潮湿,墙壁上渗出的水珠带着一股子霉味。
婉容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坐在铺着干草的地上,一身锦绣旗袍早已褶皱不堪,乌黑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她面前摆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和两样精致小菜,却连看都未看一眼,整个人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透着一股宁死不屈的决绝。
“大帅,”郭松龄跟在身后,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声音里带着军人特有的杀伐果断,“这女人就是个祸根!她以恢复祖业为名,煽动那些八旗余孽作乱,虽然没成什么气候,但影响极其恶劣。这节骨眼上,您要是心软,底下人怎么看?军心怎么稳?依我看,直接以叛国罪论处,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郭松龄的话掷地有声,堪称是解决问题的最快路径,简单粗暴但有效。
然而张作霖只是静静地看着婉容,许久,才摇了摇头,嘴角咧开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茂宸,你这脑子,打仗是块好料,可玩政治,你还是嫩了点。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可杀了她,就能让那些心里还念着‘大清’的满人,都踏踏实实跟咱老张家过日子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沧桑:“她不是真的想夺什么权,她就是个被人推到台面上的吉祥物,一个害怕自己和族人被历史车轮碾碎的可怜虫。她怕的,是亡族灭种,是没了根。这个疙瘩,杀人解不开,得用心解。”
这番话,让一向自负的郭松龄都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大帅考虑的竟是如此深远的问题。
张作霖不再看地上的婉容,转身对狱卒下令,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她弄干净了,换身学生的衣服,送到奉天女子学堂去。告诉她,十年之内,不准再碰政治。她想保住满人的根,可以,那就去学新学问,学学怎么当一个新时代的东北人!”
这操作,简直是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杀,不关,而是送去上学?
这比杀了她还要诛心!
这是要从思想上,彻底改造这位前清格格。
命令刚下,王永江那边已经光速跟进。
这位被誉为“奉天财神爷”的内政奇才,亲自拟定了一份《东北民族共治宣言》,连夜刊印,第二天就贴满了奉天的大街小巷。
宣言的核心思想就一句话:“来了就是东北人!”管你是满、汉、蒙、回、还是朝鲜族,只要在这片黑土地上生活,就都是咱老张庇护下的子民,不分高低贵贱,一视同仁。
紧接着,一个名为“新学劝导所”的机构挂牌成立。
王永江奇招不断,不仅请来了学贯中西的新派学者,还把城里德高望重的前清老儒也请了过来。
两拨人天天坐一块喝茶辩论,辩论的主题就是“何为共和,何为民族”。
这下好了,那些心里有疙瘩的遗老遗少,想闹事都没了借口,有啥不满?
去劝导所跟大学者们掰扯去!
婉容被带出地牢时,贴身丫鬟翠儿哭着跪倒在张作霖面前,磕头如捣蒜:“大帅开恩!我家小姐从小就在深宅大院里读书,对外面的事一窍不通,就是个书呆子!她不知道老百姓过的什么日子,才会被人当枪使。求您让奴婢跟着她,路上……奴婢能跟她讲讲现在外面的光景,讲讲老百姓的日子……”
张作霖瞥了一眼这个忠心护主的小丫头,大手一挥,竟然笑了:“行!老子准了!你就跟着她,好好给她说道说道,让她亲眼看看,我张作霖治下的东北,到底有没有要吞了她满人的根!”
另一边,针对“车站爆炸案”的公审大会在奉天广场召开。
当“铁娘子”被押上审判台时,台下群情激愤,骂声震天。
可当她开口作证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妹妹……我唯一的亲妹妹……被日本人扣在旅顺的宪兵队里……”铁娘子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他们拿着我妹妹的照片找到我,骗我说,只要我帮他们炸了车站,制造混乱,他们……他们就放了我妹妹回家……”
话未说完,她已然崩溃,瘫倒在地。
整个广场,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小鬼子!是小鬼子在背后捅我们刀子!”
“妈的,老子还以为是满人要造反,原来是这帮狗娘养的在挑拨离间!”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民怨的矛头,在这一刻被完美地引向了真正的敌人。
与此同时,在奉天讲武堂的操场上,郭松龄面对着数千名热血沸腾的年轻学员,声音洪亮如钟:“都听到了吗?都看清了吗?真正的敌人,从来不在我们的城墙之内,他们躲在海对面,用最卑劣的手段,妄图让我们自相残杀!记住今天,未来你们手中的枪,要对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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