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龄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疙瘩里藏着三百里崎岖山路和数不清的艰难险阻。
他爱怜地拍了拍炮身,这门克虏伯1908型重炮,是工业与暴力的完美结晶,是能让任何防线化为齑粉的“战争之神”。
可现在,这位神明却被凡间的泥泞道路困住了手脚,简直是龙游浅水遭虾戏,逼格瞬间掉了一地。
“炮是好炮,可惜长了腿也跑不快。”他忧心忡忡地自语,“从奉天到吉林边境,山路三百里,就算用最好的骡马队,一天能挪十里地都算快的,还得祈祷别下雨、别塌方。等我们吭哧瘪肚地把这宝贝疙瘩运到地方,黄花菜都凉透了,小鬼子怕是连庆功宴都摆完了。”
话音刚落,一个叼着旱烟袋的身影晃悠悠地踱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亲卫。
来人正是张作霖,他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土匪般的精明与枭雄的霸气。
他听到了郭松龄的后半截话,二话不说,抬腿一脚就把旁边一个充当掩体的沙袋踹飞了出去,沙子漫天飞扬。
“我说茂宸,你他娘这脑子咋就一根筋呢?”张作霖吐出一口浓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话像淬了火的钢刀,“谁跟你说非得用马车一点点啃那破山路?那叫原始人打法!他妈了个巴子老子有火车!从今往后,在咱奉天这地界,就得讲究个新玩法——大炮坐火车,士兵坐轿车,给老子玩儿的就是一个速度与激情!”
郭松龄被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给干蒙了,一时竟忘了反驳。
让重炮坐火车?
亏他想得出来!
他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急忙劝道:“大帅,万万不可!从奉天到敦化的铁路,当初修建时就没考虑过重载运输,更别提边境那一段,几乎就是临时铺设的简易轨道。这门炮连炮座算上,足有十几吨重,火车头一挂,还没出奉天城,铁轨就得被压成麻花!到时候炮没运到,铁路先瘫了,那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笑话?”张作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眼神却锐利如鹰,“在老子的地盘上,老子说的话就是规矩,不是笑话!铁轨扛不住?那就让它扛得住!大力出奇迹,懂不懂?”
他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梆梆”磕了两下,转头对着身后吼道:“去,把兵工厂的王老蔫儿,还有工务处的刘处长,都给老子喊来!立刻,马上!”
不一会儿,一个满身油污、浑身肌肉虬结的老铁匠,和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被带到了跟前。
张作霖指着那门巨炮,唾沫横飞地发布命令:“王老蔫儿,你领着你那帮徒子徒孙,连夜给老子改造车皮!把两节最结实的废弃货车给我焊到一块儿,有多长搞多长,有多结实搞多结实!上面用上好的枕木给我搭防震架,再铸几根大铁链子,老子要让这尊‘雷公’舒舒服服地躺着进山!”
他又转向刘处长:“刘处长,你带上工务处所有的人,再给老子征五百个民夫!从现在开始,沿着铁路往敦化方向,给老子一寸一寸地检查!枕木不够就加密,道钉松了就砸紧,铁轨薄了……给老子想办法在下面加垫钢板!沿途所有桥梁,全部加固!钱不够,老子出!人不够,老子调!要是出了岔子,你们俩就拎着脑袋来见我!”
命令下达,整个奉天城仿佛一台巨大的战争机器,瞬间被拧紧了发条,轰然运转起来。
王老蔫儿当晚就带着上百名工匠住进了机车厂,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刺眼的电焊火花,彻夜未停。
他们硬是把两节废弃的闷罐车厢拆解重组,拼接成了一节史无前例的超长平板列车,车身上加装了厚实的防震木梁和巨大的环形锁链,看上去就像一头准备吞噬巨兽的钢铁蜈蚣。
而被张作霖点名的周元庆,作为后勤总管,更是直接杀红了眼。
他调集了五百多名民夫,沿着铁路线展开了一场“地毯式”加固。
为了赶工期,有一段路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材料,周元庆眼一瞪,直接带人拆了自家在城郊的一处祖宅,把房梁上那些百年硬木全抽出来,填进了路基里。
事后有人问他心不心疼,他只说了一句:“祖宗的房子没了可以再盖,要是东北没了,祖宗的坟都得让人刨了!”
小六子张学良也没闲着,他亲率卫队团,沿着铁路线每十里地设下一个明哨暗岗,严密盘查所有可疑人员。
他心里清楚,这动静闹得这么大,城里的日本特务肯定早就把情报递出去了,保不齐就有不开眼的想来搞破坏。
一时间,奉天城里城外,百姓们都在口耳相传:“听说了吗?大帅要用火车运一门‘雷公炮’去边境,那炮一响,能把小鬼子的脑壳轰成渣!”这传言越传越神,竟让全城军民的士气都为之高涨。
三日后,清晨。
奉天东站被戒严得水泄不通。
在无数士兵敬畏的目光中,那门克虏伯重炮被缓缓吊装到特制的平板列车上,用粗如儿臂的铁链牢牢固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