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奉天讲武堂内,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沙盘之上,丘陵河谷,纤毫毕现。
一场名为“奉吉线护路战”的战术推演,正式拉开帷幕。
高台正中,大帅张作霖一身戎装,眼神锐利如鹰,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身旁,是重金聘来的德意志军事顾问,施泰因。
这位严谨的普鲁士军官,为这场推演定下了堪称“地狱难度”的规则:禁止无脑的人海冲锋,强调兵种协同与后勤补给线管理。
这简直是要了旧派军官们的老命。
“红方,进攻!”
随着一声令下,负责指挥红方主力的几位老教官意气风发,大手一挥,万余人的兵力模型就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黑压压地朝着蓝方据守的山口扑去。
那架势,仿佛不是在打仗,而是在赶集。
“炮兵呢?给老子轰!步兵呢?给老子冲!”指挥官吼得唾沫横飞。
结果,蓝方的火力布置如同教科书一般,机枪阵地交叉扫射,迫击炮精准点名。
红方的人马在沙盘上被裁判一撮一撮地拿掉,代表着惨重的伤亡。
整个进攻阵线就像是被巨兽啃过的苹果,豁口连连,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这哪是打仗,这分明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
高台上的张作霖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实在没绷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
“妈了个巴子的,都他娘的给老子停下!”他指着沙盘,破口大骂,“就你们这么个打法,等你们打到山口,坟头草都他娘的三丈高了!一群猪,一群猪!”
几位老教官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施泰因在一旁也是连连摇头,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将军们,战争,是科学,不是匹夫之勇。”
场面陷入了死寂。
就在这时,张作霖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一个始终沉默不语的年轻军官身上。
“茂宸,”他喊出了郭松龄的字,“你来!给老子打!你要是也打成这副德行,就跟他们一起滚回去种高粱吧!”
郭松龄闻言,向前一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没有立刻下令,而是足足盯了五分钟。
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要将整个沙盘的每一寸土地都刻进脑子里。
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看看这个大帅面前的红人,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来。
终于,郭松龄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炮兵部队,放弃主攻,改为佯攻,对敌军正面阵地进行间歇性骚扰射击。”
“骑兵部队,全体出动,不必恋战,目标只有一个——绕到敌军后方,像狼群一样,不停袭扰他们的补给线!”
前两条命令虽然有些新意,但还在众人的理解范围之内。
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整个讲武堂瞬间炸开了锅。
“同时,”郭松龄拿起一根标尺,指向一道被众人忽略的、沿着河谷延伸的隐蔽路线,语气平淡却石破天惊,“假设我方已有十辆坦克,组成突击集群,沿此河谷秘密推进,目标——直插敌军指挥部!”
“坦克?”
“什么玩意儿?”
“我勒个去,这哥们儿是不是打仗打魔怔了?咱们整个奉军连坦克的铁皮都没见过!”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施泰因也皱起了眉头,他站起身,严肃地指出:“郭将军,我必须提醒你,坦克目前在欧洲也只是初步列装,尚未形成量产。在奉天,它完全不存在。你的假设,是纯粹的幻想。”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郭松龄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施泰因,而后扫过全场,一字一顿地说道:“兵者,诡道也!兵贵神速,更贵在出其不意!如果所有战术都必须等到装备造好了才去思考,那仗早就打完了!思想的缰绳如果自己都不解开,就算给你一身神装,也只是个靶子!”
一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全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狂妄!简直是纸上谈兵!”
“疯子,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就在这时,高台上的张作霖猛地一拍大腿,霍然起身,双目放光,指着郭松龄放声大笑:“哈哈哈!说得好!妈了个巴子的,说得太他娘的好了!老子不管什么坦克不坦克,老子就喜欢这种敢想敢干的疯子!推演继续!就按他说的办!”
大帅金口玉言,再无人敢反驳。
推演继续。
郭松龄的指挥行云流水,逻辑缜密得令人发指。
当蓝方被正面的炮火和后方的骑兵骚扰得焦头烂额时,他的“假想坦克集群”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敌军心脏地带。
“报告,蓝方为躲避夜间袭扰,企图沿山路转移阵地!”
郭松龄嘴角一勾:“来得正好。命令,假设我方已有‘空军’,出动三架飞机,实施夜间照明轰炸,给我把他们全都暴露在旷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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