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芬是被两个邻居架着、几乎是拖回闵家的。
她浑身瘫软如泥,裤裆处湿冷腥臊,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着,翻来覆去只会念叨几个破碎的字眼:“蛇…蛇…咬…咬我…” 眼神涣散,像是被彻底抽走了魂儿。院门推开,看到熟悉的、却已物是人非的院子,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呃嗬”,眼皮一翻,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彻底软倒下去,直接昏死在了堂屋冰冷的地面上。
“桂芬!桂芬啊!”闵忠厚扑上去,声音都变了调,老泪纵横,摇晃着妻子。可王桂芬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滚烫的气息从口鼻中喷出。
闵政东和李艳梅也围了上来,看着地上人事不省、散发着恶臭的母亲,脸上除了惊恐,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措。李艳梅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后退了半步。闵政东则像热锅上的蚂蚁,只会干嚎:“妈!妈你醒醒!这可咋办啊!”
“快!快去请赤脚医生!”闵忠厚嘶哑地吼道,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村里的赤脚医生孙老抠很快就被连拖带拽地请来了。这老头背着个掉了漆的红十字药箱,进门看到王桂芬的惨状,眉头就皱成了疙瘩。他翻了翻王桂芬的眼皮,又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再搭上脉搏,脸色越来越凝重。
“烧得厉害,惊厥了。”孙老抠摇摇头,一边打开药箱翻找着退烧的草药粉,一边随口问道:“咋弄成这样?掉水沟里了?”
旁边的邻居妇人嘴快,心有余悸地抢着说:“哪是掉水沟!是被…是被闵家老二那条大长虫给吓的!天爷啊!你是没看见!那蛇!有胳膊那么粗!盘在老二腰上,那脑袋抬着,信子一吐一吐的!桂芬嫂子被那蛇信子都快舔着脸了!当场就…就吓尿了!回来就成这样了!”
孙老抠捏着药粉包的手猛地一抖,药粉撒了一地!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看向地上昏死的王桂芬,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你…你说啥?闵…闵政南?他…他腰上缠着条大蛇?!”孙老抠的声音都劈叉了。
“千真万确!”另一个邻居也证实,“全村都看见了!那蛇看着就剧毒!眼睛都是红的!吓死个人了!”
孙老抠“啪”地一声合上了药箱,动作快得像被蛇咬了!他连连后退几步,离地上的王桂芬远了些,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忠厚老哥…这个…这个病…我看不了,看不了!”
“啥?孙大夫!你可是咱村唯一的先生啊!你咋能看不了呢?”闵忠厚急了,一把抓住孙老抠的胳膊。
孙老抠像被烙铁烫了似的,猛地甩开闵忠厚的手,脸色煞白:“不是我不看!是…是这病邪性!被山里成了精的毒物吓破了胆,惊了魂!这是招惹了山里的东西!我这点草药…治不了!治不了啊!你们…你们还是赶紧送镇医院吧!晚了…晚了怕是要出大事!”
说完,他像是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背起药箱,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闵家院子,跑得比兔子还快,留下闵家一屋子人面如死灰。
“山…山里的东西…招惹了…”闵忠厚喃喃自语,看着地上烧得浑身滚烫、偶尔抽搐一下的妻子,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想起了闵政南临走时那冰冷刺骨的威胁:“山里的畜生,没长眼睛,也不认人…”
难道…难道真是儿子驱使那毒蛇来报复?!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心。恐惧、怨恨、绝望,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在他浑浊的老眼里交织翻滚。
“爹…爹!咋办啊!妈…妈要不行了!”闵政东带着哭腔喊。
李艳梅也吓得六神无主:“送…送镇医院吧!再烧下去,脑子都要烧坏了!”
“钱呢?!哪来的钱?!”闵忠厚猛地吼出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儿子儿媳,“镇医院是好进的?!挂号、看病、打针、吃药!哪一样不要钱?!家里就剩那几个子儿,够干啥的?!”
闵政东和李艳梅顿时哑口无言,眼神躲闪。闵政东刚娶媳妇,又是个好吃懒做的,李艳梅更是只进不出,家里哪还有余钱?
闵忠厚看着他们,又看看地上气息奄奄的妻子,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将他淹没。他佝偻的背仿佛更弯了,枯瘦的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发白。良久,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和深深的屈辱。
“我…我去找他!”
“谁?”闵政东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能有谁?!”闵忠厚的声音嘶哑,“你那个好弟弟!闵政南!”
“爹!你疯了?!”闵政东跳起来,“他刚用蛇吓妈!你还去找他?!他…他恨不得我们都死绝了!”
“不去找他,眼睁睁看着你妈烧死吗?!”闵忠厚猛地咆哮起来,唾沫星子喷了闵政东一脸,“他是你亲弟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他总不能看着他亲妈死吧?!”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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