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你们的需求。在我看来,真正的‘无障碍设计’,或者说,‘通用设计’,其核心并非仅仅在于消除物理上的‘障碍’,比如台阶、门槛。更深层次的,是消除心理上的‘障碍’。”
“一个家,不应该让任何一位成员感觉到自己是‘特殊’的,是需要被‘迁就’的。它应该让每个人都感到自在、方便,能够独立、有尊严地完成日常生活中的绝大多数事情。比如,”他看向江予安,“厨房的操作台,不是简单地降低高度让你‘够得着’就行,而是要考虑到你操作时的舒适臂展,台下预留足够的空间让你的轮椅能够自如切入,甚至考虑到你偶尔想为林小姐露一手时,转身、取物的流畅动线。”
接着,他又看向我:“同时,这个家也不能完全变成一个‘康复中心’或纯粹的‘功能舱’。它需要美,需要温度,需要照顾到林小姐作为一位需要灵感的文字工作者的审美和情感需求。书房的采光、收纳的便利、甚至一个可以让她窝着发呆的舒服角落,都同样重要。”
他没有把江予安看作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也没有把我视为一个需要安抚的“附属”。他看到了我们作为两个独立、完整的个体,以及我们想要共同构建的那个“我们”的空间。
“闻先生,您说得太好了。”我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激动,“我们之前遇到的设计师,要么只关注功能,要么只关注形式,很难将两者融合,更别提考虑到这种心理层面的感受了。”
闻砚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理解和共情:“因为这需要真正地‘置身其中’去思考。不瞒二位,”他低头,视线落在自己的双腿上,“我自己的情况也比较特殊,双腿截肢,平时走路要靠手杖辅助,偶尔也会坐轮椅。所以,你们所说的那些‘不方便’、‘被忽视’,我感同身受。”
我和江予安都微微怔住。他如此坦然地说出“截肢”二字,没有遮掩,没有自怜,只有一种经历过风雨后的平静与接纳。
“我和我太太的家,就是我亲自设计的。”闻砚继续说道,眼神里流露出暖意,“她是个舞蹈老师,对空间的流畅性和美感要求很高。我们的家,既有符合我行动习惯的降低的操作台和畅通动线,也有她喜欢的开放式厨房和可以随时起舞的宽敞客厅。我们俩住在里面,都很舒服,不会觉得谁在牺牲,谁在将就。”
他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调出几张照片给我们看。那是他家的实景图,风格简约现代,充满艺术感,但仔细看,处处是精心考量过的细节:没有突兀的扶手,但墙壁的某些转角做了圆润处理;橱柜的高度错落有致;开关面板的位置都设置在坐姿和站姿都舒适的高度……
“这才是我们想要的!”江予安看着照片,眼神明亮,语气里是许久未见的、遇到知音般的振奋。他开始更具体地和闻砚探讨起来,从厨房灶台的可升降范围,到书房书架的分层设计,再到全屋智能控制的整合可能性。
闻砚不仅一一回应,还提出了更多我们未曾想到的细节:比如地暖系统的选择要考虑对轮椅轮胎的友好度;卫生间淋浴区的长条地漏既保证排水顺畅又避免轮椅车轮陷入;甚至考虑到未来可能会有孩子,预留安全插座和家具防撞角的设计空间……
他的思维既宏观又微观,既专业又充满人情味。他不仅仅是在设计一个房子,更像是在为我们未来几十年的生活编织一个安全、舒适、充满可能性的容器。
沟通异常顺畅,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当我们结束这次会面,走出“衡度空间”时,外面已是华灯初上。
坐进车里,我和江予安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信息。
“就是他了。”江予安语气肯定,没有丝毫犹豫。
“嗯!”我用力点头,心里那块关于设计师的大石,终于稳稳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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