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的夜色,被章华台的烛火染得暖意融融。这座楚国最恢弘的宫殿,今夜处处悬着朱红绸带,青铜灯盏里的灯油添得满溢,火光跳跃着映在殿内的玉阶、柱础与壁画上,将《九歌》中神只的身姿照得栩栩如生。殿中宾客满座,文臣身着玄端礼服,腰束玉带;武将披挂着嵌有犀兕皮的甲胄,腰间佩剑的剑鞘上镶嵌着绿松石——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殿中两对并肩而立的新人身上。
熊审身着赤黑色太子冕服,玄衣纁裳上绣着十二章纹,腰间佩着楚国王室专属的龙形玉佩,身姿挺拔如青松。他身旁的养芷,一袭浅绛色曲裾深衣,发间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却难掩眉宇间的英气——这位出身苍梧关将门的女子,此前曾率女兵击退百越部族,在楚军中早已闯出“芷将军”的名号。另一侧,芈璇玑穿着月白色绣玉兰花的襦裙,气质温婉如江南烟雨,她身旁的孙义则一身藏青色朝服,手持象牙笏板,举止沉稳——孙义出身楚国商族,不仅精通商道,更擅粮草调度,是熊旅倚重的后勤能臣。
“臣等恭贺太子殿下、养芷姑娘,恭贺公主殿下、孙义大人喜结连理!愿二位新人琴瑟和鸣,共辅大楚!”令尹孙叔敖率先起身,手持青铜酒爵,向两对新人躬身行礼。殿中文武百官紧随其后,齐声恭贺,声音震得殿外悬挂的铜铃轻轻作响。
熊审与养芷、芈璇玑与孙义四人并肩回礼,脸上皆带着笑意。熊旅端坐于殿上主位,身着衮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手中端着一尊纹饰繁复的青铜酒爵。他目光缓缓扫过殿中——武将甲胄上反射的寒光、文臣袖间露出的竹简边角、宾客脸上的笑意,皆被他尽收眼底。忽然,他手腕一扬,将爵中酒液一饮而尽,青铜爵“当”地一声放在案几上,声音洪亮如钟:“今日乃我大楚双喜临门,孤心甚慰。然喜乐之余,孤亦有一事宣告——三日之后,大楚全军出征,兵发陆浑戎!”
话音落下,满殿瞬间哗然。方才还热闹的章华台,此刻竟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陆浑戎盘踞伊洛之间已数十年,虽只是游牧部族,却扼守着楚国通往周王室都城洛邑的要道,此前楚国数次想与周室通好,皆被陆浑戎阻拦。且伊洛之地肥沃,若能拿下,不仅能打通楚与中原的通路,更能为楚国增添一处粮仓——只是众人皆以为,今日定亲宴上只会论及婚嫁,没想到楚王竟会突然宣布出兵,这份决断,着实出人意料。
“大王英明!”孙叔敖却似早有准备,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舆图,快步走到殿中,将舆图在案几上缓缓展开。舆图上用朱砂标注着山川河流,陆浑戎的聚居地被圈出,旁边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诸位大人请看,”孙叔敖手持木杖,指着舆图上伊洛流域的位置,“陆浑戎虽占据要道,但其部众不过三万,且内部分为三支氏族,常年因争夺水草相互攻伐,矛盾重重。臣已派斥候探查三月,摸清其布防——其主力集中在伊水北岸的营寨,侧翼空虚,我军若分兵突袭,可一举破之。”
众人闻言,纷纷围上前查看舆图,议论声渐渐转向赞同。这时,老将养由基拄着长弓走出人群——这位以箭术闻名天下的楚国将领,虽已年近六旬,却依旧精神矍铄,甲胄下的肌肉线条仍透着力量。他手中捧着一卷手绘的战阵图,展开后与孙叔敖的舆图并排放置,指着图上的箭头标记道:“老臣愿率五万骑兵为先锋,借道郑国,从巩邑出发,直插陆浑戎腹地的伊阙关——此关乃陆浑戎的粮草囤积之地,拿下此关,其部众必乱。太子殿下可率三万车兵,沿洛水西进,断其逃往黄河以北的退路;公主与孙义大人则可率商队前往郑国都城新郑,一则稳住郑国,确保借道无忧,二则督运粮草,为前线提供补给。”
养由基的话音刚落,殿后忽然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樊姬身着王后礼服,缓步走出——这位辅佐熊旅多年的王后,不仅贤淑,更有远见,此前楚国推行的“劝农令”,便有她从中助力。她径直走到芈璇玑身边,握住女儿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令牌——令牌由青铜打造,正面刻着“市舶司”三个字,背面嵌着一颗圆润的南海珍珠,珠光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璇玑,此乃市舶司令牌,”樊姬的声音温柔却坚定,“郑国虽与我楚结盟,但若中途生变,你可持此令牌,调动沿海水师从颍水北上支援。你与孙义夫妻二人,既要守好商路,确保粮草不断,也要护好后方,莫让前线将士分心。”
芈璇玑双手接过令牌,入手冰凉,却似有一股力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她用力点头:“母亲放心,女儿定不辱命。”身旁的孙义随即上前一步,从随从手中接过一本厚重的账册,翻开后呈给熊旅:“启禀大王,臣已提前备好三个月的粮草,分十路从郢都、宛城、陈城等地运往前线,每路都配有五百精兵护送,且沿途设有二十处粮站,可随时补充,绝不会误了军机。此外,臣还与郑国的粮商签订了盟约,若我军粮草告急,可从郑国临时调运,费用由楚国国库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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