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的指腹碾过粮车木板上的毛刺,鼻腔里灌满了新麦的气息。这是从秦军粮队“借”来的二十辆粮车,此刻正停在崤山古道的隐蔽山坳里,车辙里还沾着函谷关特有的红土。
“陛下,油布都按您说的浸了桐油。”赵二蹲在车底,用布擦着车轮铁轴,黑脸上沾着油污,“就是这几袋小米有点受潮,要不要扔了?”
姬延掀开油布,抓了把小米凑到鼻尖闻了闻——潮味里混着淡淡的硫磺气,是秦军为了防蛀撒的。他忽然笑了,将小米倒回袋中:“留着,用处大着呢。”他转身从亲卫手里接过个陶瓮,里面是熬稠的猪油,“让弟兄们把猪油抹在车轴上,再混点辣椒粉——秦军的狗鼻子灵,得给他们添点堵。”
正说着,山坳外传来三短一长的鸟叫——是暗哨的信号,秦军巡逻队来了。姬延立刻对众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亲卫们瞬间钻进粮车夹层,手里的强弩都上了弦。
马蹄声由远及近,五个秦军骑兵在山坳口勒住马,为首的什长皱着眉嗅了嗅:“哪来的油味?”
“说不定是山里的猎户。”一个士兵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缰绳,“这破地方除了石头就是树,哪有什么值钱东西。”
什长还是不放心,策马往山坳里走了两步,目光扫过粮车时顿了顿:“这些车看着眼熟……像是昨天丢的粮车。”
姬延在夹层里握紧了弩机,指尖抵着扳机——只要对方再靠近三步,就能一箭射穿他的咽喉。
“管他呢,”另一个士兵催道,“将军还等着咱们回去交差,丢了粮车是辎重营的事,犯不着咱们操心。”
什长犹豫了一下,调转马头往外走:“也是,走了,去前面的烽火台看看。”
马蹄声渐远,亲卫们从夹层里钻出来,个个后背都湿透了。赵二抹了把汗:“陛下,这招也太险了,刚才那什长再往前挪挪……”
“他不敢。”姬延从粮车里翻出件秦军甲胄穿上,尺寸有点小,勒得肩膀发紧,“秦军军纪严,巡逻队擅自离岗要受罚,他巴不得快点交差。”他拍了拍赵二的肩膀,“把那袋受潮的小米搬到最后一辆车,再撒点硫磺粉——白起的斥候喜欢用狗追踪,这味道能让狗发狂。”
日头偏西时,粮队慢悠悠地往秦军大营方向走。姬延赶着最前面的车,腰间挂着那枚从秦军信使那“借”来的铜符,时不时用鞭子抽两下牲口,嘴里哼着秦地的小调——这是他从俘虏嘴里学的,据说秦军运粮队都爱哼。
离大营还有三里地时,果然遇到了秦军的盘查。守营的尉官拿着铜符反复比对,又翻遍了所有粮车,最后把目光落在那袋受潮的小米上:“这米怎么回事?”
“回大人,路上淋雨了。”姬延故意低着头,声音压得粗哑,“小的们想扔,可队正说哪怕喂马也不能糟践粮食。”
尉官被这话堵得没脾气,挥挥手放行:“进去吧,卸了粮赶紧出来,入夜后营里不许留人。”
粮车刚进营门,姬延就用眼角余光快速扫过——主营在北,辎重营在南,中间隔着道木栅栏,哨兵每两刻钟换一次岗。他对赵二使了个眼色,赵二心领神会,赶着最后一辆车往辎重营角落蹭,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嘎吱”声,正好掩盖了他往地上撒小米的动静。
卸粮时,姬延故意把一袋精米“不小心”掉在地上,米粒撒了一地。管粮的小吏气得跳脚:“你眼瞎啊!这米是给将军亲兵吃的!”
姬延赶紧跪下捡米,膝盖在地上蹭出声响,趁机把藏在袖中的硫磺粉撒在旁边的草料堆里:“小的该死,小的这就捡……”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号角声——秦军的晚点名开始了。守营的士兵都往校场跑,辎重营顿时空了大半。姬延对亲卫们比了个手势,众人立刻行动:有的往草料堆里塞浸了桐油的布条,有的把受潮的小米撒在帐篷之间的过道上,还有的用匕首悄悄割断了拴马桩的绳索。
“陛下,火折子准备好了。”赵二举着个芦苇杆做的火折子跑过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姬延看了眼天色,夕阳正往山后沉,暮色像墨汁一样在营里晕开。他接过火折子吹亮,却没立刻点火,反而对众人道:“再等一刻钟,等换岗的哨兵走到栅栏那再动手——咱们要让秦军首尾不能相顾。”
一刻钟后,换岗的哨兵刚走到栅栏中间,姬延猛地将火折子扔向草料堆。浸了桐油的布条瞬间燃起大火,硫磺粉被火一烤,冒出刺鼻的黄烟。
“走水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秦军大营顿时乱成一锅粥。
姬延带着亲卫们趁乱往营外冲,赵二临走时还不忘踹翻了旁边的马厩——受惊的战马嘶吼着冲出,把赶来救火的秦军撞得人仰马翻。
“往东边跑!”姬延边跑边吹哨,三短两长的哨声在混乱中格外清晰,“那里的栅栏我刚才做了记号,钉子松了!”
亲卫们跟着他冲到栅栏边,果然看到一根木柱歪歪斜斜的,赵二上去一脚就踹开个缺口。众人刚钻出去,就听见身后传来白起的怒吼:“追!给我把这群杂碎剁成肉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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