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柳惊鸿伸出手的那一刻,被灼热的空气扭曲成怪诞的形状。
绿萼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抽气。她眼睁睁看着那只纤细白皙、平日里执笔抚琴的手,毫不犹豫地探向那块足以熔金化铁的烧红烙铁。她仿佛已经闻到了皮肉烧焦的气味,看到了那只手化为焦炭的惨状。
古铁匠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握着铁钳的手臂肌肉瞬间坟起,下意识地想要后撤,可柳惊鸿的动作太快了,快得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个女人,不是来求他办事的。
她是来寻死的。
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不要命的疯子。
然而,预想中皮肉灼烧的“滋啦”声并未响起。
那只手在距离烙铁不足半寸的地方,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手腕猛地一翻。五根青葱般的手指不是抓向烙铁,而是如鹰爪般,精准地扣在了古铁匠握着铁钳的手腕脉门上!
快!准!狠!
古铁匠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阴冷的力道顺着筋脉钻心而入,他半生打铁练就的蛮力,在这一瞬间竟使不出来。手臂的控制权,被瞬间剥夺。
“哐当!”
铁钳脱手,连带着那块红热的烙铁,直直朝着地面坠去。
绿萼吓得闭上了眼。
古铁匠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柳惊鸿的另一只手动了。
她仿佛早就预判了这一切,身体微微一侧,那只刚刚夺走他控制权的手松开,顺势下探,在铁钳落地之前,稳稳地抄住了铁钳的末端。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像一道掠过眼前的虚影。
当一切尘埃落定,铁匠铺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烘炉里的火,仍在不知疲倦地跳动着,发出“噼啪”的轻响。
绿萼慢慢睁开一只眼,然后是另一只。她看到自家小姐好端端地站着,手里……手里正提着那柄夹着烙铁的铁钳。烙铁依旧红得发亮,散发着骇人的热量,将柳惊鸿的侧脸映得一片通红,可她的表情,却平静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她没有被烫伤。
她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没乱。
古铁匠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了看自己微微发麻的手腕。他一生都在和火与铁打交道,他自认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懂力量和温度。可就在刚才,他被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在自己最熟悉的地盘,用自己设下的规矩,给耍了。
不,那不是戏耍。
那是绝对实力下的碾压。
那一下扣腕的力道和角度,是杀人的手法。
他抬起头,重新审视着眼前的柳惊鸿。她不再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妃,而是一头披着美人皮的猛兽。
“你的手,抖得厉害。”柳惊鸿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她掂了掂手里的铁钳,仿佛在掂量一根无足轻重的柴火,“万一拿不稳,砸了我的脚,算谁的?”
这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古铁匠的心口。
他那张被烟火熏黑的脸,涨成了暗红色。羞辱,震惊,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柳惊鸿没再看他,提着那要命的铁钳,转身,开始履行那个“简单”的规矩。
她的步伐不快,甚至有些悠闲,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手中的烙铁离她的裙摆不过数寸,滚滚热浪将空气都烤得扭曲,可她的手稳如磐石,铁钳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她从烘炉这头,走到门口,又从门口,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整个过程,她甚至还有闲心看了一眼墙角那堆生了锈的废铜烂铁,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绿萼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转而变成了狂热的崇拜。她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觉得那不是王妃,那是下凡来巡视人间的神仙。什么烙铁,什么烈马,在小姐面前,都跟小猫小狗一样温顺。
柳惊鸿走回烘炉前,手腕一转,将铁钳连同那块已经开始有些暗淡的烙铁,重新扔回了熊熊燃烧的炉火之中。
“叮——”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像是为这场无声的较量,画上了一个句号。
“现在,可以谈谈我的‘星星’了吗?”柳惊鸿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铁砧前,解开了包裹着陨铁的布包。
那块漆黑的、其貌不扬的金属,静静地躺在粗糙的铁砧上,仿佛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
古铁匠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他死死盯着那块陨铁,眼神里有贪婪,有痴迷,更有深深的忌惮。他走上前,伸出粗糙的手指,却不敢直接触摸,只是隔空感受着那股冰冷的质感。
“天外玄铁……”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都在发颤,“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柳惊鸿:“你要用它做什么?”
“做一枚印章。”柳惊鸿说得轻描淡写。
“印章?”古铁匠皱起了眉,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官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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