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的风,似乎还带着那支羽箭破空时的锐响,一路追着柳惊鸿回到了七皇子府。
消息比她们的马车跑得更快。
还没等柳惊鸿在清心苑坐稳,京城里已经传遍了。七王妃柳惊鸿,那个传说中被欺负傻了、只会撒泼发疯的女人,在皇家猎场,驯烈马,开硬弓,百步之外,一箭穿落叶。
整个京城的上流圈子,像被投进了一块巨石的池塘,炸开了锅。
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笑不出来了。那些曾当面或背后嘲讽过她的人,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比被当众扇了耳光还难受。
尤其是吏部尚书公子李瑞和他那帮狐朋狗友,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柄。据说李公子回到家,就把他那匹宝贝得不行的“照夜玉狮子”关进了马厩,三天没喂草料,还扬言要吃了那根没吃成的马鞭。当然,也只是扬言而已。
“小姐,您是没瞧见李瑞那张脸,从猪肝色变成了酱紫色,最后简直跟染缸里的废布一样,五颜六色的!”绿萼一边为柳惊鸿卸下发簪,一边手舞足蹈地描述着,兴奋得小脸通红,“还有那些人看您的眼神,哪还有半分轻视?全是敬畏!奴婢跟着您,腰杆都挺直了!”
柳惊鸿从铜镜里看着叽叽喳喳的绿萼,眼神平静。
敬畏?
不,那不是敬畏,是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对不可控的力量的恐惧。今天她能一箭穿叶,明天就能一箭穿喉。这才是她想要的效果。
“疯子”的标签很好用,但一个只会发疯的疯子,人们只会躲着她。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疯子,人们才会惧怕她,不敢轻易招惹。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小姐,您说王爷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绿萼忽然小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和期待。
柳惊鸿取下一只耳坠的手顿了顿。
萧夜澜?他当然知道。那个在山丘上一闪而逝的人影,除了他,还能有谁。他就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影子,冷冷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不会有什么反应。”柳惊鸿淡淡地说道。
一个顶级的猎人,在猎物做出任何意料之外的举动时,都不会大惊小怪,只会更加耐心地观察,寻找一击毙命的机会。
她换上一身素雅的家常便服,正准备看一会儿书,院外传来下人通报的声音。
“王妃娘娘,王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绿萼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
柳惊鸿却只是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理了理衣袖。“知道了。”
七皇子府的书房,一如既往的沉闷压抑。空气中弥漫着古籍的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萧夜澜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正在看一幅挂在墙上的山水画。他没有回头,仿佛早已知道她会来。
“回来了。”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王爷有事?”柳惊鸿走到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幅画。画的是秋山行旅,层林尽染,意境萧索。
“没什么大事。”萧夜澜终于转过头看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像两潭寒水,“只是听闻今日京中梧桐叶价贵,想问问王妃,可知是何缘故?”
来了。
柳惊鸿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情。“梧桐叶?那东西也能卖钱吗?我只知道秋天风大,叶子落得快,想来是扫叶子的下人辛苦,工钱该涨涨了。”
她答得天衣无缝,将一切都推给了自然,推给了风。
萧夜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没有继续追问。他转动轮椅,来到书案前,指了指上面放着的一块其貌不扬的黑色金属。
“王管事说,王妃在寻天外陨铁。”
“是啊。”柳惊鸿走过去,拿起那块金属掂了掂,入手极沉,质地冰冷,“我前几日做了个梦,梦见有神仙说我戾气太重,需要用天上的星星磨一磨性子。这不,就让王管事去找了。”
这番鬼话,她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萧夜澜静静地看着她表演,也不戳破,只是道:“神仙托梦,倒也新奇。只是这东西,凡火不熔,凡铁难刻,王妃想用它来磨性子,怕是有些难。”
“难才有意思。”柳惊鸿将陨铁放下,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太容易得到的,总是不懂得珍惜。”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像一盘无声的棋局,两人隔着一张书案,无声地落着子。
许久,萧夜澜忽然开口,语气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调子。
“城南有个铁匠,姓古,脾气跟他的姓一样古怪。据说他祖上曾是前朝的铸剑大师,手里有些不外传的绝活。整个京城,若说还有谁能摆弄这块‘天上的星星’,或许只有他了。”
柳惊鸿的眼睫微微一动。
她知道,这是萧夜澜抛出的饵。
王管事找不到的人,他轻而易举地就指了出来。他这是在告诉她:你的底牌,我看得到。你找不到的门路,我能给你。但这条路,是我指的,路上有什么,你得自己走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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