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一个东西,轻轻放在海防图上那个圈的中心。那是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带着奇异螺旋纹路的白色贝壳——正是奇袭玳瑁屿时,朱慈兴从岩缝中撬出、后被高山族战士认出带有“巫毒符”的那一枚!
烛光下,贝壳内壁用暗褐色干涸血迹绘制的缠绕毒蛇图腾,显得格外狰狞邪异。
“陈泽…勾结红毛,此物便是…信物之一。”郑成功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痛恨,也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番社巫医识得此符…言其乃…‘血蛇缚魂咒’,歹毒非常…需特定血脉为引,方能激发反噬…臣…咳咳…臣斗胆,请陛下…行险招!以此符为饵,假意…假意沟通红毛,诱其分兵入礁…再于礁内,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反施诅咒?”朱慈兴拿起那枚冰凉诡异的贝壳,指腹摩挲着内壁那干涸的血蛇纹路,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顺着指尖缠绕上来。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郑成功,“如何施?谁的血脉为引?又如何确保能反噬其主?”
郑成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此符…需施咒者仇敌之血为引…方具效力。陈泽已死,其血无用…然此符最初…必是为陛下…或为臣所备!”他眼中寒光一闪,“陛下万金之躯,不可轻动。臣…愿献此残躯之血为引!巫医有法…可将此符邪力,暂时封入特制药箭…待红毛主将入彀,近身而发!纵不能真取其性命,乱其心神…足矣!此计凶险…然敌强我弱…唯有…行此诡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殿内死寂。只有郑成功压抑的喘息声和灯花偶尔爆裂的噼啪声。朱慈兴紧紧攥着那枚邪异的贝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看着郑成功蜡黄如金纸的脸、嘴角未擦净的血迹,还有那眼中燃烧的、近乎献祭般的决绝火焰。良久,朱慈兴猛地将贝壳重重拍在海防图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好!”一个斩钉截铁的字眼从他牙缝中迸出,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就用这‘血蛇’,咬死那些红毛豺狼!王弟,取血!”
***
腊月十八,子夜。无星无月,海天如墨。凛冽刺骨的咸腥海风,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着安平港外漆黑的海面。朱慈兴站在一艘经过特殊改装的荷兰式商船“飞蛟号”的船头,褪色的赤龙纹斗篷在狂风中疯狂鼓荡,猎猎作响,仿佛一头欲挣脱束缚的怒龙。他身后,十二艘精选的明军战船如同蛰伏的巨兽,熄灭了所有灯火,只依靠最熟悉这片暗礁险滩的番民水手操舵,紧贴着狰狞的鬼牙礁边缘,悄无声息地破浪前行。
船舱里,堆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散发出新稻谷特有的干燥清香。然而,每一个麻袋之下,都巧妙地隐藏着三门精心保养、涂抹了厚厚防锈油脂的折叠式弗朗机炮!冰冷的炮管在黑暗中沉默着,等待着咆哮的时刻。
郑成功裹着厚厚的裘氅,由两名亲兵搀扶着,艰难地登上“飞蛟号”船舷。他脸色在昏暗中更显灰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如同破损的风箱。
“陛下…”他刚开口,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呛咳,好容易平复,声音虚弱却急切,“万…咳咳…万不可亲临锋镝!礁区凶险…伏击之事,交予…交予陈泽旧部副将周瑞即可…陛下身系东宁…”
话音未落,朱慈兴已转过身。他手中托着一方沉重之物,在昏暗的船灯下,那物事散发出温润而内敛的光泽——正是那道裂痕如台湾山川的玉玺!
“接着!”朱慈兴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将玉玺稳稳地塞进郑成功冰冷的手中。玉玺入手沉重,那道裂痕的触感清晰无比。“此战若有不测,”朱慈兴的目光穿透黑暗,望向未知的前方,带着一种托付江山的沉重,“立鲁王后裔!持此玺,护我东宁!”
郑成功浑身剧震,捧着玉玺的手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眼眶瞬间通红,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痛沙哑的哽咽:“…臣…领旨!陛下…珍重!”
朱慈兴不再多言,猛地一挥手。“飞蛟号”连同十二艘战船,如同融入墨汁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鬼牙礁迷宫般的水道,消失在前方更加浓重的黑暗与惊涛之中。
***
涨潮时分,海流变得异常汹涌。玳瑁屿那座新筑的荷兰炮台,巨大的探照灯如同地狱恶魔的独眼,惨白的光柱在漆黑的海面和嶙峋的礁石间来回扫视,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
“飞蛟号”如同鬼魅般从一块形如巨兽獠牙的礁石阴影后猛然冲出!几乎就在同时,那道惨白的光柱如同宿命的锁链,不偏不倚,正正地罩住了船头昂然挺立的朱慈兴!
刺眼的白光将他和他身后鼓荡的赤龙斗篷照得毫发毕现!就在这被强光吞噬的一刹那,朱慈兴的目光穿透光幕,死死锁定了炮台了望口后一个惊愕的身影——金发,鹰钩鼻,深陷的眼窝中那双熟悉的、充满怨毒和野心的蓝色眼睛!正是三年前从热兰遮城如丧家之犬般逃走的荷兰总督秘书,范德林!
炮火轰鸣前的死寂,仿佛被无限拉长。朱慈兴能清晰地看到范德林脸上因极度震惊而扭曲的表情。强光同样照亮了范德林胸前——一枚样式古怪的银质十字架吊坠在炮台灯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那十字架的横杆末端,赫然是两枚被巧妙熔铸进去的“万历通宝”铜钱!
两人隔着一片被照得惨白、波涛翻涌的死亡之海,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剑般狠狠撞在一起!炮火的闪光在朱慈兴眼中炸开,也映亮了他为了轻便行动而敞开外甲下露出的内衬——那并非绫罗绸缎,而是一块由无数颜色、质地各异的碎布拼缀而成的“百家衣”!粗麻、土布、葛衣…甚至夹杂着几缕染色的藤甲纤维!那是东宁军民,无论汉番,最卑微也最坚韧的底色!
也就在这一瞬,范德林胸前那枚熔铸了万历通宝的异教十字架,在炮火的映照下,反射出一道诡异而冰冷的光,仿佛带着某种亵渎的诅咒。
“开炮——!”朱慈兴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撕碎了短暂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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