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指仍贴在控制台冰冷的金属表面,那滴微光早已渗入作战服的神经接口,顺着脉络悄然蔓延。她睫毛轻颤,像被遥远记忆的风拂过,缓缓睁开眼——仿佛从一场横跨十年的沉睡中苏醒。呼吸重新流淌,一浅一深,带着舱内特有的金属凉意,轻轻划过喉间。
左眼的虹膜扫描器骤然亮起一道红光,像是迟疑片刻后终于认出了她的存在。视野中浮现出半透明的操作界面,数据流如雨般滑落:
【系统重启中——神经接驳异常,低频模式已启动】
她撑起身子,脊背撞上舱壁,寒意刺骨,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战。手套内侧那道陈年刻痕蹭过掌心,细微的痛感像一根细针,扎进旧日回忆。她没有低头看,只是五指猛然收紧,指节泛白,仿佛要攥住什么正在流逝的东西。
“破晓号·主控舱”几个字跳入视线。她记得陈默最后说的那个“走”字——不是命令,也不是告别,只是一个音节,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把推力,将她送到了此刻。
战舰仍在飞行,速度稳定,时间正常流动。
灭门案过去1097天又5小时47分钟。这个数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没去验证,也不需要。只要她还能动,还能思考,就够了。
她抬起右手,指尖轻轻贴上控制台边缘。皮肤与金属接触的刹那,“孤影”系统开始第三次高频运算。它绕开层层封锁,潜入战舰本地缓存,调出十分钟内的广播记录。
屏幕一闪,跳出一条联邦紧急通告:
【S级通缉对象林昭,经查实为三年前灭门案关键证人,原指控撤销。现对星际基因研究所首席沈烬、前情报部长苏璃发布全球逮捕令。】
画面切换——灰星轨道站外,实验室穹顶轰然炸裂,紫色气体喷涌而出,如同宇宙吐出的毒雾。苏璃的复制体倒在废墟中,胸口那枚银莲花胸针碎成两半,幽蓝的光芒彻底熄灭。镜头扫过地面,一块机械残肢嵌在合金板里,上面蚀刻着几行《神曲》中的诗句:“我曾途经地狱之门,只为带回一个名字。”
林昭静静看着,脸上没有波澜,心跳平稳如初。唯有右手食指微微一动,轻轻一划,将这段视频标记为“已读”。
通缉令翻转,黑白颠倒。她不再是逃犯,而是揭开真相的人。可她知道,真正的棋局,才刚刚拉开帷幕。
突然,战舰轻轻一震。导航系统发出短促警报——外部磁场剧烈波动,电离层出现异常干扰。
她立刻切断主控台电源,同时手腕一翻,一根纳米丝线迅速缠绕而上。那丝线连接着作战服内置的微型发射器,能在三十厘米内生成电磁屏障,抵御外来入侵。
但她没有躲。
监控画面中,舷窗外的虚空开始扭曲,仿佛空间本身被无形之手揉皱。一道紫色的金属残影,正从电离层边缘缓缓逼近。它没有引擎轰鸣,没有信号回应,宛如一段被时间遗弃的碎片,沉默地滑向战舰。
那是沈烬的机械义肢。
它穿透防护罩,直冲主控舱接口而来。林昭依旧坐着,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手套接口微微发烫——是“孤影”在警告她:共振即将来临。
义肢前端变形,六道锁齿张开,精准插入控制台核心端口。就在密钥深入的瞬间,她反手将早已埋藏的病毒程序注入线路。那串代码,触发条件只有一个:沈烬的基因频率 + 物理接入。
两者接触,频率共鸣。
整艘战舰猛地一颤,舱壁嗡嗡作响,如同琴弦即将崩断。外界电离层泛起紫白交错的光,像宇宙血管骤然撕裂。林昭脑中一阵尖锐刺痛,是“孤影”超负荷运行的信号。但她咬牙坚持,没有断开连接。
她死死盯着界面,数据流疯狂刷新:
【检测到量子级基因信号扩散】
【目标节点:全星际基因改造登记系统】
【连锁反应启动——】
第七星域医疗中心,一名正在进行神经重塑的患者突然抽搐,体内芯片自燃;
第三舰队后勤基地,所有接受过基因优化的士兵集体昏迷,生命体征同步紊乱;
民用航道检疫系统全面瘫痪,进化药剂交易数据库瞬间清零……
这一切,发生在三秒之内。
林昭的手仍搭在控制台上,指尖残留着病毒释放后的温热。她知道,这不只是系统的崩溃,而是整个基因统治体系的根基开始崩塌。那些被设定好的人生,被编码的命运,正在一个个脱轨、失控、重写。
而这一切,源于妹妹临死前留下的最后一道指令。
她闭了闭眼。不是因为疼,而是怕自己忍不住。她不能在这时候软下来。战舰仍在穿越电离层,能量极不稳定,一旦系统误判,跃迁就会失败,连同她一起撕碎在虚空中。
她睁开眼,抬手准备切断“孤影”的深度链接。
可就在这时,控制台剧烈震动。那条机械义肢没有撤回,反而开始逆向传输数据。一行代码强行挤进界面,冷冰冰地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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