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膳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阵难以形容的、绝非寻常烹饪该有的动静。
君笙、凌洲和凌玉三个脑袋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来,三双眼睛瞪得溜圆,活像三只被好奇心钉在门框上的猫。
门缝里泄出的光景,足以让任何见过陌尘仙尊平日里挥剑斩妖、淡漠出尘模样的人惊掉下巴。
陌尘仙尊,那个早已辟谷、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此刻正与一根粗壮的白萝卜进行着一场艰苦卓绝的搏斗。
他身上那件纤尘不染的月白长袍,此刻溅上了可疑的暗色汁液,袖口被潦草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却紧绷的小臂。
他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严肃的直线,眼神专注得仿佛不是在对付一根萝卜,而是在参悟什么绝世剑诀。
那柄寒光闪闪、曾令妖魔闻风丧胆的月银剑……不,此刻它正委屈地躺在角落的柴堆旁。
取而代之被握在他手里的,是一把厚重得与其主人气质格格不入的玄铁菜刀。
刀刃悬在萝卜上方,迟迟不敢落下,仿佛那圆滚滚的食材是某种蕴含天地法则的奇物。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手腕以一种极其僵硬、带着点视死如归的决绝猛地往下一沉。
“咚!”
一声沉闷的钝响,刀刃深深卡进了砧板里,萝卜被劈开一半,另一半却倔强地滚落到地上,沾满了灰尘。
陌尘盯着那半块“战利品”,眉心的刻痕似乎更深了。
他弯腰捡起,放在水盆里草草涮了涮,放回砧板,再次举刀。
这次的动作谨慎了许多,刀锋小心翼翼地贴着萝卜皮刮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嚓嚓”声。
好不容易切下几片,厚薄不均,边缘还带着明显的棱角,与其说是切片,不如说是歪歪扭扭的几何体。
他捏起一片对着光看了看,似乎不太满意,又尝试调整角度。
“滋啦——”
一声刺耳的爆响陡然炸开,吓得门外偷窥的三人同时缩了下脖子。
灶上那口大铁锅正热情地冒着浓烟,热油在锅里疯狂跳跃,如同被激怒的蜂群。
陌尘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刚切好的、形状各异的萝卜片和一堆辨认不出原貌的块状物,被他一股脑儿地倒进了滚烫的油锅。
瞬间,油星如同烟花般猛烈地四溅开来!陌尘反应极快,猛地向后撤步,动作飘逸迅捷,完美地避开了所有油点。
然而,他那身昂贵的月白袍袖,还是被几滴滚烫的油星精准命中,留下了几点深色的“痕迹”。
他盯着袖口的污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眼神里充满了对锅灶这种凡物的控诉和不解。
油烟升腾,模糊了他的身影,只留下一个在烟雾缭绕中手忙脚乱、不断试图用锅铲去翻动锅里那些焦糊不明物体的狼狈轮廓。
动作间带着一种高手过招般的凝重和生涩,每一次翻动都像是在破解一个精妙的阵法,充满了谨慎的试探和笨拙的调整。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焦糊、辛辣和某种奇怪甜腻的气味。
君笙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抬脚就想往里冲:“师尊他……这看着太危险了。
我去帮忙。”
“哎!”凌洲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君笙的后衣领,把他拖了回来,顺势按着他在窗根下的石阶上重新坐好。
凌洲自己也挨着坐下,双手抱胸,下巴朝膳房里那个忙碌又狼狈的身影努了努,脸上带着一种看好戏的促狭笑意,“帮什么忙,别去。师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奇景!
咱们师尊,多少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主动下厨?
让他玩,让他玩个尽兴!”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这种‘雅兴’,可遇不可求啊。”
君笙被按着坐下,小脸上满是担忧,眼睛还忍不住往窗缝里瞟:“可是师兄,你看师尊他……连盐罐子和糖罐子都分不清的样子,刚才好像把一罐子糖霜当盐倒进锅里了,那锅里的肉……”他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嘘!”凌洲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又换上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这就是你不对了。
师尊他老人家一片拳拳爱徒之心,好心好意亲自洗手作羹汤,我们做弟子的,岂能质疑,岂能打击?
待会儿不管端出来的是什么,哪怕是一锅烧糊的石头,咱们也得面不改色地咽下去,还得夸一句‘师尊手艺无双’。
懂不懂?”他拍着胸脯,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在立什么军令状。
“可……”君笙的小脸皱成了苦瓜,“万一……万一真的难吃得要命怎么办?
像上次丹房炸炉那种级别的难吃?”
凌洲白了他一眼,一副“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表情:“忍着,咬紧牙关也得给我忍着,就当是……修行。
对,磨练心志的修行。”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感慨,目光透过窗棂缝隙,落在陌尘被油烟熏得略显模糊的侧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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