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云星的阳光透过窗棂,将月影殿内洒满温暖却不灼人的光影。
午时三刻,殿内一片宁静,只有笔尖划过特制纸张的细微沙沙声。
陌尘端坐在宽大的书案前,银发用一根简单的素带束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颊边。
他微微蹙着眉,神情专注,手中的紫玉狼毫笔悬停在摊开的雪浪笺上,似乎在斟酌着某个词句,又仿佛只是在无意识地描摹着什么。
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柔和而静谧。
殿门被轻轻推开,君笙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玉小碗走了进来,碗里盛着半透明的、点缀着几粒晶莹灵果的糖水,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他脚步放得极轻,如同怕惊扰了画中人,将玉碗轻轻放在书案一角,温声道:
“小尘儿,写完了没有?阿笙给你做了一碗糖水,润润嗓子。”
陌尘没有抬头,笔尖依旧悬停着,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片刻才“嗯”了一声,语气随意:“阿笙你自己喝。”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清澈的眸子望向君笙,带着点好奇:
“对了,阿笙,你还会下厨做饭?”
君笙的心猛地一跳,握着托盘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凝视着陌尘那双过于平静、仿佛洞悉一切却又带着纯粹疑问的眼睛,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会。
你想吃……还是记起来了?” 他紧紧盯着陌尘的表情,试图捕捉一丝熟悉的波动。
陌尘闻言,微微歪了歪头,银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天真又带着点困惑的神情,仿佛君笙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阿笙说什么记不记得?
我是顾陌尘,你怎么了?” 他放下笔,认真地看着君笙,眼神坦荡得如同初雪:
“你看起来怪怪的。”
君笙的心沉了沉。
顾陌尘……今日是陌尘的记忆。
他看着陌尘那理所当然的神情,一种无力感悄然蔓延。
他勉强维持着笑容,顺着他的话问:“那小尘儿说说,现在是在哪里?”
陌尘环顾了一下四周华美却陌生的殿宇,眼神里没有丝毫迟疑,带着一种回到家的笃定:“半月阁,我家。”
语气轻松自然,仿佛这里的一桌一椅都刻着“顾陌尘”的名字。
半月阁……君笙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涩然。
这记忆的碎片,跳脱得让他措手不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和温柔:“小尘儿想吃什么,跟阿笙讲,阿笙给你做。”
他试图将话题拉回正常的轨道。
陌尘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他眼睛亮了一下,带着点孩子气的期待:“我想吃青鸾城的青梅。
要那种刚摘下来,脆生生的,酸酸甜甜的!”
他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尝到了那清爽的滋味。
“好。”君笙立刻应道,语气带着纵容,“阿笙带你去买。” 说着就要去拉他的手。
陌尘却缩回手,重新拿起笔,又低下头对着书笺,声音带着点敷衍:“我就不去了,还没写完。阿笙你自己去。”
君笙看着他又要沉浸回自己的世界,心中那点不安再次扩大。
他果断地伸出手,直接抽走了陌尘手中的紫玉笔,不由分说地握住他的手腕,将人从书案后拉了起来:“不行。小尘儿得陪我出去走走,透透气,整天闷在屋里不好。”
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藏着小心翼翼的哄诱。
陌尘被他拉着,踉跄着走出殿门。
扑面而来的,是月云星特有的、带着奇异花草清香的微风和完全陌生的、悬浮着巨大藤蔓植物的奇异景致。
他猛地顿住脚步,脸上的轻松惬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茫然。
他挣脱君笙的手,环顾着四周悬浮的山峦、流淌着星辉的河流,以及远处奇形怪状的建筑轮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这是哪里?
怎么……不是半月阁?” 他猛地转头看向君笙,眼神里充满了寻求答案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君笙沉默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心疼、无奈、疲惫,还有一丝被这反复无常折磨出的茫然。
陌尘被他看得心头发慌,混乱的记忆碎片似乎开始冲撞。
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上前一步,抓住君笙的手臂:“阿笙,是你,是你救我出来的,对不对?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见父亲,他在等我。” 他的声音带着恳求和慌乱,仿佛只有回到那个记忆中的“家”,才能找到安全。
君笙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伸出双臂,将眼前这个惊惶不安的少年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低沉而坚定地在他耳边响起:“小尘儿……不是要吃梅子吗?”
他感受到怀中身体的僵硬和挣扎,手臂收得更紧:“既然……既然逃出来了,就不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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