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日清晨,陌尘的情绪像被强行抚平的涟漪,在千颜丹药力下显得格外安静。
君笙看着他咽下丹药,替他掖好被角,转身走出内殿。
殿外,凌玉垂手侍立,欲言又止:“神君……”
君笙脚步未停,声音低沉如浸寒潭:
“我出去一趟,看好他。” 阳光落在他玄色衣袍上,却驱不散那份沉郁。
凌玉望着他明显清减的侧影,终究忍不住低声道:“神君……您变了很多。”
“变,我没变。”
“若……若真要与公子成婚,还是……莫再唤他‘师尊’了吧。终究……于理不合。”
君笙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良久,才从喉间挤出一个字:“……知道了。” 话音落,身影已如墨滴入水,无声消散在殿前微凉的晨光里。
荧惑星域,魔巫城。
魔气森森的大殿内,帝渊斜倚在王座之上,看着突兀出现在殿中的身影,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哟,什么风把神君吹到这腌臜地方来了?”
君笙面无表情,指尖微弹,一道流光落在帝渊面前的黑曜石桌案上,化作一封烫金描红的请柬。“诺,给你的。”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去不去随你。”
帝渊并未去碰那请柬,血红的眸子饶有兴致地盯着君笙:“神君真要做那……惊世骇俗、悖逆伦常之事?
我那不成器的表弟,如今……可还好?” 他刻意的声音满是嘲讽。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君笙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一字一顿:“我娶的是顾、忘、悠。不是顾、陌、尘。”
“顾忘悠?”帝渊眉头骤然拧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心脏:“陌尘他人呢?”
他猛地坐直身体,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扶手,骨节泛白。
“天巫国历劫,”君笙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魂飞魄散,神魂俱灭。”
“不可能。”帝渊霍然起身,强大的魔威瞬间充斥大殿,震得四壁嗡嗡作响。
他死死攥住那封请柬,仿佛要将其捏碎:“他若真死了,你还有闲心给我发这玩意儿,君笙,你在骗谁,骗自己吗?”
君笙迎着他几乎要噬人的目光,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漠然:“他本就不是你什么真表弟,激动个什么劲?
顾忘悠是他亲手托付于我的,我自会好生珍惜。
话已带到,来与不来,你随意。” 说完,他转身便走。
“站住。”帝渊身影一晃,已挡在君笙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
他血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君笙看似平静无波的脸,半晌,那股紧绷的魔威忽地泄去,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
他抬手,一个暗红色、触手温润的小玉瓶抛向君笙。
“接着。”
君笙下意识接住,入手微凉:“这是什么?”
帝渊转过身,望向窗外翻涌的魔云,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你想以这种方式保护他是你的事。
他……性子倔得像块石头,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
大婚之夜,若他……若他实在不肯,便让他喝了这个。
省得……闹得彼此都难堪,也省得你……徒增伤怀。”
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心,无害,只是让他……顺从心意罢了。”
君笙握着那小小的玉瓶,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却仿佛有千斤重:“你会有这么好心,你的行为告诉我,你和他的事也不简单,所以你到底是谁?”
瓶身细腻的纹路硌着他的掌心,像某种无声的嘲讽,嘲笑着他此刻的挣扎与不堪。
帝渊:“都过去了,他选择了你,你就好好待他。”
帝渊的话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着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终究还是要靠这种东西,去换取片刻的温存?去圆一场他自导自演、对方却全然懵懂的荒唐大婚。
镜中那张惊惶推开他的脸再次浮现,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无名”仿佛又在耳边炸响。
“无名,这无名究竟是谁?”
帝渊:“你不需要知道无名是谁。”
这瓶子里的东西,是捷径,也是希望。
他若用了,和那些他曾鄙夷的、强取豪夺的卑劣之徒又有何分别?
可若不用……看着那双清澈却抗拒的眼睛,他又有几分把握?
心像是被架在烈焰与寒冰之间反复炙烤,焦灼、刺痛、自我厌弃……最终,所有翻腾的情绪被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疲惫强行压下。
他收拢手指,将玉瓶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捏碎它,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多谢。” 两个字,干涩地从喉间挤出。君笙不再停留,身影化作流光,消失在大殿。
长乐宫外,仙云缭绕。
君笙的身影无声浮现。
他望着那座熟悉的、金碧辉煌的宫殿,脚步却如同灌了铅。
殿内那个身着罗裙的身影,像一个美丽又脆弱的幻梦。
他该如何面对?
是继续扮演那个温柔包容的“阿笙”,还是撕开伪装,承受他更深的恐惧和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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