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罚之后,他每日感受着身体的神力慢慢消散。
一个月的时间里,每日昏昏沉沉的,每次君笙来看他,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编织狐狸,或是拿着木头雕刻自己的身躯。
这日君笙坐在旁边问道:“小尘儿,你在干嘛?”
陌尘突然捂着胸口,脸色苍白说道:“没什么,就随便做点什么物件,好给你留点念想。”
君笙:“我的空间戒里好多你的念想,不急这一时。”
陌尘望着他问道:“你不是娶寂暝吗?为什么说娶我?”
君笙温柔的回复他:“娶她,是我与他赌输了,娶你是真心的。”
陌尘停下手中的动作:“我要是让你只娶我一个,你会如何选择?”
君笙有些意外:“好,就娶你一个。”
陌尘随后靠在椅子上说:“阿笙,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不听。”
君笙:“你讲,我听着。”
木屑簌簌落下,从陌尘苍白的指间滑落,堆积在他月白的衣袍下摆。
他手中那块不死树木已被削出柔和的轮廓,正被刻刀细细雕琢着眉眼的雏形。
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带着一种病恹恹的灰白,映着他额角细密的冷汗。
“阿笙,”陌尘的声音有些飘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你母神…灵瑶诞生于三大神器中,是先天灵体,修炼艰苦。
她本可以做司命殿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仙子,日后便可执掌万物命轨,是何等尊荣。可惜这都是命。”
刻刀猛地一顿,在木料上拉出一道突兀的深痕。
神力如细沙般从四肢百骸不可挽回地流散,带来一阵尖锐的虚痛,他下意识地捂了下心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缓了片刻才继续:“她…为了一己私欲,竟敢引动诸天星辰之力,行刺下凡历劫的天帝陛下。
或许是仇恨蒙蔽了双眼,或许她觉得我骗了她。”
君笙安静地坐在一旁矮凳上,膝头放着一只陌尘前几日编好的草狐狸,碧绿的草叶已经有些蔫了。
他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狐狸尖尖的耳朵。
“天罚台…雷火焚身整整三日。” 陌尘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被那记忆中的雷声碾过:“她本应该神骨寸寸剥离,神格碎裂…被贬下凡尘,历劫三生。可惜她逃避了现实,连身上的该承担的责任也不要了,被陛下困在昆虚界,死在昆虚界。”
君笙双手撑在书案上:“小尘儿认识我母神。”
刻刀再次游走,树木粗糙的表面渐渐被抚平,显露出女子饱满的额头。
“阿笙别激动,听我慢慢道来。”
陌尘的呼吸重了些,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胸肺间弥漫的空洞痛楚。
“第一世,她肚子里怀着你仍然不甘天命,寻到了天帝陛下涅盘重生的仙山。”
他顿了顿,眼前仿佛又看见那冲天的火光:“她…撞碎了护持金莲的灵池,引地火焚山…生生坏了陛下的涅盘契机,搅得周天星斗移位,秩序大乱。”
窗外,一阵带着凉意的风吹过庭院里几株半枯的仙树,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几片早衰的叶子打着旋落下,擦过窗棂。
“后来她被恨意支配入魔,被困在昆虚界出不来,” 陌尘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刻刀在木头上勾勒出挺秀的鼻梁线:“她手握权柄…却行尽淫邪欺诈之事,以处子之血炼丹,构陷忠良夺其家业,将昆虚界青鸾城一方人间搅成了污秽泥潭。”
他眼前闪过那些血淋淋的卷宗,那些绝望的哭嚎似乎又在耳边响起:“天道震怒,降下九重业火…焚城百里,寸草不生。”
他手中的刻刀在描绘唇形时,微微抖了一下,留下一个略显扭曲的弧度。
刻刀悬在那尚未成型的唇上,迟迟没有落下。
神力消散带来的寒意从骨髓深处透出来,陌尘的手不受控制地轻颤着,指关节僵硬发白。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
“后来…她越发癫狂,” 他声音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昆虚神山的战神沧溟不忍心看灵瑶发狂入魔,他来求过我,让我救她。
沧溟与灵瑶早就相识,青梅竹马。
她本有重归仙途的一线生机,是我,是我救不了她,也是我对不起她。”
刻刀终于落下,却失了力道,在那树木的嘴角划下一道深而凌乱的刻痕,如同一个怨毒的伤口:“可能她恨我没能救她,也恨沧溟不早点去找她。
恨意噬心…在她怀着你的时候…”
陌尘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短促而破碎:“心思一沉,一步错,步步错,她还是选择了沧溟,本来你走的路可以很顺利,偏偏陛下一怒之下,让灵瑶与你带着罪血永远困在昆虚界,再也不要出来。”
哐当一声轻响。
君笙膝头的草狐狸滚落在地。
他放在膝上的双手骤然收紧,指节绷得死白,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根根凸起。
他依旧垂着头,额前几缕碎发垂落,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紧抿成一条直线的、毫无血色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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