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无边无际的“梦”,囚困着陌尘的意识。这里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
这里没有光亮,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却又仿佛囊括了世间万物。
一念生,昆虚界的云海便在虚无中翻涌;一念灭,灵界王宫的琉璃瓦便在意识里碎裂成齑粉。
善与恶的界限在此地彻底消融,它们不再是泾渭分明的河流,而是彼此纠缠、吞噬、又不断重生的命运纠缠。
他“看”着那些因他而起的杀戮、背叛、绝望、分食…
如同观看一幕幕无声的游戏。
“原来与善恶道…如此不同。”
陌尘的意识在虚无中低语,没有悲喜,只有一种洞悉本质后的苍凉:“善恶尚有对立,万物…终归一墟。”
他“看”向那场属于天巫国的终局:
血腐症的溃烂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在幸存者绝望的瞳孔里迅速蔓延。
昔日熙攘的街道,只剩下被风卷起的、沾着黑色脓血的破布,和散落在墙角、被啃噬得只剩白骨的残骸。
废弃的房屋门窗洞开,像一张张无声嘶吼的嘴。
连乌鸦都避开了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唯有蝇虫在腐肉上嗡嗡作响,奏响着亡国的最后哀歌。
王宫的废墟上,几只皮毛脱落、眼睛赤红的野狗,为了争夺一截爬满蛆虫的断臂,发出濒死的厮咬声。
国师府的业火早已熄灭,只余下焦黑的丹炉和遍地散落的、无人再敢触碰的毒丹残渣。
整座城,连同它承载过的希望、恐惧、挣扎、疯狂…最终都坍缩成一捧被血与火反复淬炼、又被绝望彻底冰封的死灰。
虚无的另一隅,君笙的意识在剧烈的痛楚与混沌中沉浮。
他“经历”这一切,感受着身躯被撕裂的痛苦,更感受着灵魂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他“看”着那个被他扑倒、被他噬咬、却最终将戒指塞入他魔爪的陌尘。
他“看”着人群如同鬣狗般扑上,匕首的寒光映着那些因求生而彻底扭曲的脸。
他“看”着陌尘被撕开衣襟的胸膛,看那柄生锈的柴刀如何割断那脆弱的脖颈。
他感受着自己魔躯上落下的一刀又一刀,感受着血液和生命一同流失的冰冷,感受着最后将头颅抵在那片冰冷颈窝时,他是害怕的。
灵魂深处迸发出的、足以撕裂混沌的剧痛与明悟。
“原来…如此…” 君笙的意识在血与痛的洪流中发出无声的嘶吼,带着一种毁灭性的洞悉:“太子殿下…陌尘…
你究竟…为何而活?”
意识海翻涌,一幕幕画面强行灌入。
是为守护?还是为那高高在上的神权?
灵界王宫,他为护母后周全,不惜以身犯险,与国师周旋。
却唤不醒他们内心的善。
是你的善让他们的恶意滋生。
什么是善,你的善是建立在别人的恶念之上,所以你也是个恶人。
而他面对被魔化的自己,他放弃抵抗,以血相饲,试图唤醒。
是为承诺,是为师徒情,还是…那深埋心底、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情愫。
最后…面对分食他血肉的疯狂百姓,他放弃挣扎,只求护着他的顾药师离开。
那一刻,他是为谁而战?
又为谁…甘心赴死?
“你为百姓的责任而活,却因责任引来觊觎,祸及灵界。”
“你为灵界的亲情而战,却护不住母亲,护不住子民。”
“你为唤醒我…或者说,为你心中那点微末的情意…而死…”
君笙的意识冰冷地剖析着,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用你本体的死亡…用你这具承载了所有因果、所有爱恨的躯壳的彻底毁灭…这不是善心,这是善带来的恶念。”
一个惊雷般的念头炸开。
“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我体内被你善恶意志所污染的混乱…终于…彻底消散了。
小尘儿在救我。”
他感受到束缚灵魂的最后枷锁,随着陌尘本体鲜血的流尽、生命的逝去轰然破碎。
那被强行灌入的善恶意志碎片,那因爱生怖、因怖生魔的扭曲执念,如同被阳光曝晒的污雪,瞬间消融殆尽。
只留下最原始、最纯粹、也最…可怕的不同的“君笙”。
“哈哈哈…” 意识的笑声在虚无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与一丝扭曲的狂喜:“原来…原来我一直追逐的,一直面对的,一直想要得到的…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你。”
“那两具善恶分身…才是你投入最多心念、最多力量、也最多…‘情’的造物吧?”
君笙的意识如同淬毒的刀锋,切割着这个残酷的真相:“难怪…难怪你对他们的消散,反应如此剧烈…”
“没关系…都没关系…” 他的意识在虚无中凝聚,如同即将破茧而出的毒蝶,闪烁着幽暗而危险的光:“既然我遇到的都不是真正的‘小尘儿’…既然已经抓到了你的本体,那就休想逃出我身边。”
那意识中最后残留的、属于“顾药师”的温柔与悲悯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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