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狼堡的夜,因国主的决断而弥漫着无声的紧张。两百轻骑已悄然集结完毕,人马衔枚,蹄裹厚布,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如利箭般射出。冯昆亲自督查,确保一切准备万无一失,每一个细节都关乎国主的安危与北疆的存续。
书房内,楚天佑最后一遍审视着北疆地图,目光在铁狼堡与边靖城之间的山川河流间反复巡弋,推演着无数种可能。那名唯一存活的杀手被严密看守着,军医束手无策,只能勉强用参汤吊着其一丝元气,死亡或许就在下一刻。
突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扑翼声。一道灰影精准地落在窗棂上——是赵羽驯养的另一只经过伪装的信鸽。
楚天佑精神一振,迅速取下竹管内的纸条。上面的字迹略显匆忙,却清晰扼要:
公子,东南向车辙痕迹深入黑风峪。峪内发现大量新鲜马蹄印及车辙,混杂难辨,疑有大队人马经此迂回。另,五味于一处避风岩壁下发现此物,请鉴。
纸条末端,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裹着一小块粘着泥土的黑色碎布片,布料坚韧,隐隐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铁锈与硝石混合的奇特气味。
楚天佑拿起布片,仔细嗅辨,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这气味他并不陌生!乃是军中严格管控的、用于制作特定爆燃物的特殊火媒材料的气味!寻常军队调动绝无需携带如此大量且危险的材料,更不会轻易遗落!
他们将大量火媒运往边靖城方向意欲何为?答案几乎呼之欲出——破坏!甚至可能是爆破城门!
屠龙会竟疯狂至此!
不能再有丝毫迟疑!
“冯昆!”楚天佑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末将在!”冯昆应声而入。
“立刻传令,轻骑队一炷香后出发。你留守铁狼堡,对外宣称我染疾需静养,闭门谢客。堡内事务由你全权处置,若遇非常之事,可相机独断,一切以稳住铁狼堡为首要!”楚天佑快速下令,同时将那块碎布收入怀中。
“国主!”冯昆深知此行凶险万分,“让末将带兵前去,您坐镇……”
“不必多言,此事非我亲往不可。”楚天佑打断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铁狼堡乃北疆门户,交给你,我放心。”
冯昆虎目微红,重重抱拳:“末将……领命!必不负国主重托!请国主万事小心!”
一炷香后,铁狼堡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两百精骑如幽灵般涌出,融入沉沉的夜色,向着东南方向的黑风峪疾驰而去。楚天佑一马当先,夜风扑面,带来戈壁的寒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炽热焦灼。
……
几乎在同一片夜空下,黑风峪深处。
赵羽、白珊珊、丁五味三人正潜伏在一处山脊之后,借着稀疏的星光和下方谷地中隐约跳动的几点火光观察着。
“看到了吗?那群龟孙子肯定在下面!”丁五味压低声音,指着火光处,“鬼鬼祟祟,肯定没干好事!”
赵羽神色凝重:“火光分布很散,但隐约能看出是在围绕几辆覆盖着毡布的大车忙碌。守卫极其森严,暗哨不少,我们无法再靠近。”
白珊珊蹙眉:“天佑哥应该已经收到我们的消息了。只是不知他们在此停留是暂时休整,还是另有目的。这黑风峪地形复杂,岔路极多,他们为何独独选中此地?”
丁五味忽然抽了抽鼻子,极小声道:“咦?好像……好像有点不对。”
“怎么?”赵羽立刻警觉。
“风是从下面吹上来的,”丁五味努力嗅着,“除了之前那些毒药火媒味儿,好像……好像还有点……淡淡的血腥味和……腐土味?虽然很淡,但混在一起,怪得很。”
血腥味?腐土味?这与运输军械火媒似乎格格不入。
赵羽心念电转,猛地想起什么,低呼:“不好!他们可能不止运了东西!”
他借着微光,再次极目远眺下方那些车辆的轮廓和那些忙碌黑影的动作模式。那些人似乎并非仅仅在守卫或搬运,偶尔的动作像是在……倾倒什么?
一个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浮上心头:难道那些车里不全是军械火媒?还有……其他东西?甚至是……人?
屠龙会行事诡谲狠毒,用毒高手层出不穷,若他们运送的是染疫之人或尸体,欲在边靖城制造混乱恐慌……
就在这时,下方谷地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仿佛重物落地的闷响,紧接着,几声压抑的、非人的痛苦呻吟随风隐约飘来,旋即又被风声盖过。
丁五味脸色一白,捂住了鼻子:“这味儿……更浓了!绝对是尸腐味!还有……像是某种疫病的气味!”
白珊珊也瞬间想通了关窍,花容失色:“他们……他们想用……”
“毒计!”赵羽咬牙,眼中迸出怒火,“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必须立刻将此事告知公子!”
他迅速取出纸笔,就着微光写下急信,将新的可怕发现标注其上,放飞了最后一只信鸽。
“我们现在怎么办?”白珊珊握紧了剑柄。
“等公子指令,同时盯死他们!”赵羽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下方诡异的营地,“绝不能让这批东西流入边靖城!”
暗夜下的黑风峪,仿佛一张巨口,吞噬着光线与声音,也隐藏着足以荼毒千城的恐怖阴谋。楚天佑正率兵疾驰而来,而他所要面对的,远比他预想的更加凶险与恶毒。
边城的暗涌,已化作致命的毒流,奔腾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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