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下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但其引发的政治冲击波,却以比奔袭骑兵更快的速度,猛烈地席卷了宋、辽两国的权力中心,其影响之深远,远超一场局部的军事胜利。
辽国,南京幽州。
王宫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耶律休哥脸色铁青,端坐在虎皮大椅上,下方将领们垂首肃立,连大气都不敢喘。城内的混乱已被初步控制,但被炸毁的城楼、烧焦的武库废墟、以及满城的伤兵和惊魂未定的民众,无不昭示着这场奇袭带来的巨大创伤和耻辱。
“查清楚了吗?宋军是如何悄无声息抵达城下的?沿途哨卡都是瞎子吗?!”耶律休哥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一名负责边防的详稳(将军)战战兢兢地出列:“回……回于越,宋军……他们并未走官道,而是穿越了‘死亡沙海’和‘野狐岭’等险僻之地,行动极其迅速隐蔽……我军小股巡骑遭遇,皆被其前锋迅速歼灭,未能及时传回警讯……”
“废物!”耶律休哥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盏乱跳,“数万大军,被人家摸到鼻子底下而不知!我大辽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众将噤若寒蝉。
发泄完怒火,耶律休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追责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应对接下来的局面。杨延昭此举,看似疯狂,实则精准地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于越,”一名心腹谋士小心翼翼地道,“杨延昭经此一闹,其嚣张气焰已达顶点。然,其孤军深入,后援不继,此番退去,必是强弩之末。不如我军即刻点齐兵马,尾随追击,或可趁其疲惫,一举歼灭,永绝后患!”
“追击?”耶律休哥冷哼一声,“你怎知这不是杨延昭又一个诱敌之计?他敢来,就必然想好了退路!此刻追击,若再中埋伏,幽州还要不要了?”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地图前,目光阴鸷:“杨延昭这是在向本帅示威,也是在向他的南朝朝廷示威!他要用这场胜利,告诉所有人,北疆离不开他杨延昭!告诉汴梁那个皇帝,逼急了他,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谋士恍然:“于越的意思是……我们暂且忍耐?”
“不是忍耐,是等待。”耶律休哥眼中闪过一丝老辣,“杨延昭此举,固然震慑了我们,但也彻底激化了与他南朝朝廷的矛盾!本帅料定,汴梁那边,此刻恐怕比我们更加坐立不安!一个手握如此重兵、行事如此不受控制的边帅,哪个皇帝能睡得安稳?”
他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我们不必急着动手。让子弹……飞一会儿。等南朝内部自己先乱起来,等他们自毁长城,届时,我们再出手,便可事半功倍!”
他看向那名负责边防的详稳,语气森然:“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己去领一百军棍,官降三级,戴罪立功!再有下次,提头来见!”
“谢于越不杀之恩!”那详稳连滚爬爬地退了下去。
耶律休哥重新坐回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杨延昭……你确实是个可怕的对手。但有时候,最锋利的刀,未必会伤在敌人身上,也可能……反噬其主!
大宋,东京汴梁。
垂拱殿内,气氛同样诡异。那份来自北疆,详细描述幽州奇袭的捷报(或者说,是惊心动魄的战报),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每一位重臣坐立难安。
官家赵恒高踞龙椅,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反复看着战报上那些字眼:“直抵幽州”、“天雷轰击”、“城头糜烂”、“耶律休哥龟缩不出”……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他的心坎上。
杨延昭又赢了,而且赢得如此惊天动地,如此……令人恐惧!
“众卿……”赵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杨卿……又立奇功,扬我国威于域外……诸位,以为该如何封赏啊?”
这一次,朝堂之上出现了罕见的沉默。
连一向力主重赏杨延昭的寇准,此刻也抿紧了嘴唇,眉头紧锁。他固然为这场胜利感到振奋,但杨延昭此举背后蕴含的“不受控制”的意味,让他这个忠君老臣也感到了深深的不安。未经朝廷明令,擅起边衅,而且是如此规模的跨境奔袭,这已经严重触碰了皇权的底线!
王钦若抓住机会,再次出列,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是单纯的构陷,而是带着一种“忧国忧民”的沉痛:
“陛下!杨延昭此功……确乎骇人听闻!然,其行径,已非边将所为,实同藩镇割据!未经枢密院调兵虎符,擅自动用大军,深入敌国腹地,此乃视朝廷法度如无物!今日他可以炸幽州,明日他若心生异志,铁骑南下,则汴梁危矣!社稷危矣!”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陛下!非是臣嫉贤妒能,实是杨延昭如今功高震主,威权太盛,又行此跋扈之事,已非国家之福,实乃心腹大患啊!若再行封赏,恐其气焰更炽,尾大不掉,届时……悔之晚矣!臣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当机立断,收回北疆兵权,召杨延昭入京,明升暗降,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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