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耶律休哥大营,如同一支巨大的、歪斜的火把,在北疆的暮色中熊熊燃烧,浓烟滚滚,直冲云霄,数十里外清晰可见。这冲天的火光与烟柱,不仅宣告了一场辉煌胜利,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仓皇回援的辽军脸上,更抽在耶律休哥那颗骄傲的心上。
遂城城头,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守军们,相互搀扶着,呆呆地望着远方那象征胜利的烽火。起初是死寂,随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哭泣声、呐喊声猛地爆发出来,声浪几乎要掀翻残破的城垛!他们守住了!在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后,他们真的守住了这座浴血的城池!而带来这一切转折的,是他们那位敢于直捣黄龙的宣抚使——杨延昭!
“杨宣抚万岁!”
“我们赢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对统帅的无尽感激交织在一起,让这些铁打的汉子们泪流满面。幸存的军官们开始强撑着组织人手,抢救伤员,扑灭城内的零星火点,清理几乎被尸体和瓦砾堵塞的街道。一种悲壮而昂扬的气氛,在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空气中流淌。
当杨延昭率领着得胜之师,押解着部分俘虏,携带着缴获的少量重要物资(主要是文书和象征性的战利品),与从黑风峪赶来的杨延光部汇合,浩浩荡荡返回淤口寨时,受到的几乎是帝王般的欢迎。留守的士卒和民夫涌出寨门,夹道欢呼,看着那面熟悉的“杨”字大旗以及旗下虽然疲惫却目光炯炯、杀气未消的将士,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自豪与激动。
“宣抚威武!”
“将军威武!”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杨延昭骑在马上,面容沉静,并未因这盛大的欢迎而有丝毫得意。他频频向道路两旁的士卒百姓点头致意,目光却不时扫过队伍中那些空着的马鞍,以及被担架抬着的伤员,心中沉甸甸的。胜利的代价,同样惨重。尤其是遂城,几乎被打成了废墟,守军十不存三。
回到淤口寨中军大帐,甚至来不及卸甲,杨延昭便一连串地下达了善后命令:
“即刻派出所有随军医官,携带药石,分赴遂城、黑风峪及各营寨,全力救治伤员,不得有误!”
“统计各军伤亡、斩获、缴获,详细造册,以备上报。”
“加固所有营寨防御,多派斥候,严密监视耶律休哥残部动向,防止其狗急跳墙,反扑报复。”
“将战报以八百里加急,分送东京汴梁官家御前以及河北宣抚使司衙门!”
他的命令清晰而高效,让刚刚经历大战、仍处于兴奋中的各级将领迅速冷静下来,各自领命而去。大帐内暂时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杨延昭、杨延光、杨延嗣兄弟以及焦赞等核心将领。
“六哥,此战……我们真的赢了!”杨延嗣依旧难掩兴奋,用力挥舞着拳头,“耶律休哥被打跑了!看他还敢不敢小觑我杨家将!”
杨延光虽也面带喜色,但更为沉稳,他看向杨延昭,眼中带着一丝忧虑:“六郎,此战虽胜,却是行险。若非你洞察先机,果断出击,后果不堪设想。只是……朝廷那边,如此擅起边衅,虽获大胜,恐……恐有非议。”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让帐内热烈的气氛稍稍降温。焦赞也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大宋自立国以来,对武将的防范极深,尤其是这种未经中枢明确指令、主动寻求与辽军主力决战并取得大胜的行为,固然是泼天之功,但也极易引来“穷兵黩武”、“擅权专断”的攻讦。
杨延昭沉默片刻,缓缓道:“三哥所言,我岂能不知。然当时情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坐视遂城陷落,则防线崩坏,北疆危矣。功过是非,自有朝廷公论,官家圣裁。我等但求问心无愧,保境安民而已。”
他话虽如此,但眉宇间也掠过一丝阴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大宋的朝堂,远比北疆的战场更加复杂和凶险。
……
就在杨延昭整顿防务、救治伤员、书写捷报的同时,耶律休哥也在收拢残兵,清点损失。大营被焚,粮草辎重损失惨重,尤其是随军携带的大量攻城器械和部分战备物资化为灰烬,加上之前断魂坡、落雁谷以及遂城攻坚的损失,他此次南侵的八万大军,折损超过三成,士气更是跌落谷底。
面对一片哀鸿的营盘和将领们沮丧的神情,耶律休哥显示出其作为名帅的坚韧。他并未过多沉浸在失败的情绪中,而是迅速稳定军心,下令就地扎营,收集残存物资,并派出轻骑向国内求援、催调粮草。
“于越,我军新败,士气低落,是否……先行北撤,以待来日?”有将领小心翼翼地建议。
耶律休哥目光阴沉地看着南方,摇了摇头:“此时若退,杨延昭必趁势掩杀,我军恐有溃败之危。况且,此仇不报,我耶律休哥有何面目再见陛下与国人?”
他顿了顿,冷声道:“传令下去,收缩防线,固守待援。多派游骑,袭扰宋军粮道,打击其小股部队。杨延昭此战虽胜,自身伤亡亦是不小,且其擅自出兵,未必能得到南朝朝廷全力支持。我们……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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