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实在难启齿。
边上一个游手好闲的村民插嘴笑道:“秀儿妹子,你不知道啊,老张家一家就一条裤子,大牛穿走了,剩下几个只能光屁股待着。
总不能让他们光着腚跑来吧?他们倒是不怕,可你一个姑娘家,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回头长针眼咋办?”
秀儿一听,气得眉毛倒竖,立刻喝道:“小勇!小武!”
魏小勇和魏小武应声而出,几步冲上去,一把将那闲汉按在地上。
那人还想挣扎,却被一股巨力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再敢乱嚼舌头,立马关进大牢!”秀儿冷声警告了一句,才示意两个战士松手。
那闲汉灰溜溜爬起来,逃出十几丈远,仍心有余悸地盯着魏小勇和魏小武,心里直嘀咕:这两个半大小子,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这时王彦走上前,看着张大牛问道:“你叫张大牛?”
“嗯。”张大牛点点头,局促地应了一声,“俺叫张大牛。”
话音未落,王彦便解开衣扣,脱下军装和外裤递过去:“拿着。”
他里面还穿着短裤,但上身只剩结实的胸膛袒露在外。
孙铭、魏大勇、王喜奎等人见状,也二话不说,纷纷脱下自己的军服和裤子,一股脑塞给张大牛。
“这……这咋能行!”张大牛慌忙摆手,“首掌,这可使不得,你们的军装俺不能收!”
“别喊我佬縂,咱们是捌陆军,是老百姓自己的队伍,和你们是一家人。”王彦说道,“一家人搭把手还不应该?拿着吧。”
秀儿也在一旁轻声劝道:“收下吧,别推辞了。”
王彦又补了一句:“赶紧拿回去,把你家兄弟们都叫来集合。”
“哎!”张大牛应了一声,擦了把眼角的泪花,转身就往家跑。
秀儿偷偷瞥了魏大勇一眼,见他胳膊上的筋肉鼓鼓的,脸一下子红了,小声问:“王参谋长,你们这次任务结束了?”
“就是照例看看地形。”王彦点点头,“附近几个地图上没标的山头都标上了,也算告一段落。”
两人正说着话,远远地看见张老汉一家子过来了。
打头的是张老汉,后头跟着九个儿子,全换上了军装。
王彦、孙铭几个人一看,差点惊得合不拢嘴——好家伙,真是一窝端!
十个汉子站成一排,高矮胖瘦几乎一个样,全是魁梧身板。
魏大勇和王彦的衣服穿在他们身上竟也不显得宽大,反倒挺合身。
只有一个最小的娃儿例外,年纪看着才十三四岁,个头还没窜起来,衣裳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可瞧那骨架,等再长几年,准也是条壮实的汉子。
至于张老汉本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农。
脸上沟壑纵横,像是被风沙刻过几十年的黄土坡,满是岁月的痕迹。
他快步走到王彦等人面前,转过身,冲身后九个儿子一挥手:“列队!”
话音刚落,九条汉子齐刷刷跪在地上。
“哎哟,这是做什么!”王彦赶忙上前扶起张大牛,又招呼魏大勇几人去拉其他几个,嘴里不停地说,“老爷子,咱们捌陆军不讲这套。”
“救命恩人啊,捌陆军真是救苦救难的恩人啊!”张老汉抹着泪哽咽道,“老头子我也得给您磕一个。”
“可不敢当,真的不敢当!”王彦急忙架住他的胳膊。
开什么玩笑,哪能让一个长辈给自己下跪?
其实张老汉也就五十出头,不算老,可常年劳作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老了十岁都不止。
他抽了抽鼻子,声音发颤:“佬縂,我家这八个小子留在家里早晚饿死,您带去吧!干点粗活重活都行,只求给口饭吃,让他们活下去。”
王彦一听,心里五味杂陈。
这情况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原来人家送儿子参军,不是为了保家卫国,纯粹是家里揭不开锅,实在养不起了。
可这也难怪。
一个一辈子没出过黄沙村的庄稼人,大字不识几个,哪懂什么叫国家兴亡?能顾念家族血脉,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彦只好耐着性子解释:“大爷,我们招的是战士,不是雇工……”
“晓得,我懂当兵是咋回事。”张老汉连连点头,“早年阎都督也来村里征过兵,东头张老六的小儿子就跟了去,后来没了音信。”
王彦听得直摇头,阎都督?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民国初年的事了吧。
张老汉继续说:“佬縂,我这几个娃力气都足,饭量是大了些,可他们听话得很!让往东绝不往西,让撵鸡绝不追狗!”
说完他又猛地转身,冲儿子们吼道:“大牛、二牛、三牛、四牛、五牛、六牛、七牛、八牛,都给老子听好了!能跟这位佬縂走,是你们祖坟冒烟!”
“进了队伍,就得听佬縂的话,听见没有?”
“爹,您放心,俺们都听佬縂的!”八个儿子齐声应道。
……
听着这一声声“佬縂”,王彦也没力气纠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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