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资委不过是拾遗补缺,真正的利刃,藏在发改委手里。
那个部门掌的是国家命脉,动的是全局棋局,权力之重,几乎立于峰巅。
这种级别的介入,绝非儿戏。
对沙瑞金而言,这是杀招;可对高育良来说,未必不是转圜的机会。
想到这里,祁同伟终于明白了赵立春当初来汉东的真实用意——看似寻常走访,实则早已布好局。
话没挑明,却给几个人都留了活路,一条在风浪中自保的退路。
而这退路,还得靠自己抓住。
若不是胡主任这几句话点醒,他恐怕还蒙在鼓里。
祁同伟低声说了句谢谢,便悄然退出办公室,上车直奔省正府大院。
他一路疾驰,心绪翻涌。
而此时的高育良,正倚在办公室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年岁不饶人,精力远不如从前。
再怎么硬撑,身体也经不起高强度的折腾。
每天这个时辰,他总会眯一会儿,算是给自己喘口气。
秘书知道祁同伟与书籍的关系,见他来了也不阻拦,任他进了门。
祁同伟进门时脚步放轻了些。
见老领导半躺着,也没惊动,顺手调低了空调温度,又倒了杯温水,坐在会客椅上静静思索。
局势刚稳,发改委一到,又乱了套。
虽说常委的位置暂时保住了,但他清楚,公安厅长这顶帽子,怕是戴不久了。
他在琢磨,这场风暴之下,是否还能趁乱谋局,从中取利?
可转念一想,嘴角反倒浮起一丝笑。
算了,组织程序摆在那儿,他现在是副部级,再往上,几乎没有可能。
沙瑞金若调整人事,顶多给他加个副书籍的头衔,再卸掉公安口的职务。
如此而已。
说到底,不过是重复当年高育良的路——退居二线,名义上仍有分量,实权却逐步移交。
这样的结局,他也能接受。
毕竟证法委书籍还在手上,这些年他一直狠抓经费保障。
一个司法津贴政策,就能稳住绝大多数证法干部的心。
至于公安系统,每年花那么多心思搞补贴、发福利,图的不就是今天?哪怕换了新人坐厅长位子,只要资源还在自己手里,指挥起来照样得心应手。
说白了,谁坐那个位置都不重要。
他心里有数,因此并不慌张。
有舍才有得。
公安厅长虽要害,但后继者要想复制他的路径,爬上副部高位?门都没有。
现在的他,完全有能力像当年的高育良那样,牢牢掐住这条晋升通道。
简单,却有效。
此刻的祁同伟,在他眼里,反而成了最值得倚重的存在。
“同伟,你什么时候来的?”高育良睁开眼,看见祁同伟坐在对面,略感意外,轻声问道。
祁同伟闻声起身,先续满茶水递过去,然后坐回原位,语气平和:“刚到没多久,看您歇着,就没打扰。”
高育良听了这话,轻轻颔首。
站起身来,活动了筋骨,慢悠悠地开口道:“你可好久没踏进这间屋子了,说吧,找我什么事?我给你参详参详。”
眼前的祁同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莽撞冲动的青年。
高育良过去总担心他升得太快,两年一跃,怕根基不稳。
可如今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祁同伟如今做事滴水不漏,分寸拿捏得极准,方方面面都挑不出毛病。
唯独一件事让他头疼——女人。
妻子梁璐不说,钟小艾、高小琴这些事,他心里明白得很,却没法点破。
每次话头刚往那上头靠,祁同伟就岔开话题,躲得飞快。
办公室里更不好谈这些,老同志心里憋得慌,也只能干着急。
可祁同伟接下来的一番话,立刻让高育良收起了闲散神色。
“刚才国资委的人来了,拿着国务院的文件,把刘行建带走了。
我第一时间联系沙瑞金,他让我自行决断。
我考虑之后,还是把人交了。
带队的是胡副主任,临走前悄悄递了个消息——他们只是前哨,后面发改委还会有人来,而且目标明确。
这是赵立春动手了。”
高育良眉头一紧,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这事不简单。
赵立春的反扑来得太快,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便已落子。
而他现在不再是证法委书籍,而是省掌,肩上担着整个汉东的安稳。
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冷眼旁观,必须有所作为。
帮沙瑞金,已是必然。
但怎么帮?全帮还是半帮?明帮还是暗助?这里面门道太多,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眼下,正是考验手腕的时候。
高育良眼神一沉,立刻追问:“这个消息,胡主任为何要单独告诉你?”
祁同伟微微一怔。
为什么告诉他?难道是自己态度诚恳,对方投桃报李?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这年头,谁都不是傻子。
政坛之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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