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府邸之外,朱门紧闭。
郗平双膝跪地,额头深深抵在冰冷的玉石板上,已不知跪了多久。
此刻的他,早已失去了在内事堂担任执事时的那份意气风发,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脊梁,只剩一具空洞的躯壳。
当初检察司的修士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心里便已清楚——自己的路,走到头了。
审问之时,一桩桩证据、一本本账目接连不断摆在他眼前,严整如山,清晰如镜。
他甚至来不及辩解,也无从辩解。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背后推动这一切的人,是要将他彻底置于死地。
不过几日功夫,他辛苦钻营得来的职务被一撸到底,多年积累的财富与家产尽数充公。
唯一侥幸的是,他总算保住了性命,不必被投入那暗无天日、连呼吸都带着锈蚀和绝望气息的水牢。
尽管身为筑基修士,郗平却早已沉溺于权欲之中,道心蒙尘,修行之事早已抛之脑后。
如今要他重拾法器,前往危机四伏的外海,与凶残的劫修、嗜血的妖兽搏命求生——他做不到,也早已失去了那份勇气。
正是这般走投无路、前路尽绝的窘迫,才迫使他今日来到这钟离府前,以最卑微的姿态,叩首于地,企盼一线生机。
钟离府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在这一刻缓缓开启,发出沉闷而古老的吱呀声。
这声音落在正以头抢地的郗平耳中,不啻为仙乐。他心中蓦地一喜,几乎是下意识地猛然抬头望去——可只一眼,他眼中的光芒便迅速黯淡下去,转为一片深切的失望。
然而他脸上却硬生生挤出几分近乎谄媚的笑容,声音干涩而急切地说道:“管事大人……不知、不知云鹤公子是否愿意见我一面?我此番前来,是真心知错了,定当痛改前非,今后一定……”
从门内走出的,正是钟离云鹤的心腹管事。他冷眼注视着郗平这番声情并茂的表演,心中早已嗤之以鼻。
他暗自想道:“怪不得公子得知此事后如此震怒,直接令其滚远。这位郗道友,怕是连做戏都做得破绽百出……能力或许是有几分,可这心性和眼界,实在……”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在心底摇了摇头,随即从衣襟内衬中取出一只看起来沉甸甸的锦袋,在手中掂量了几下,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不舍。
但他终究还是压下情绪,手腕一扬,将那袋灵石丢到了郗平怀里。
郗平仍在喋喋不休地保证自己将来会如何效力,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袋东西打断。他下意识伸手接住,那熟悉的重量和触感让他心里陡然一沉。
他低头看去,待看清究竟是什么之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猛地抬头,望向正转身欲走的管事,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声问道:“管事,您、您这是何意?您是不是误会了……”
那心腹却早已没了耐心,他侧过身,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厌烦,冷冷打断:“行了,郗道友。公子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不想见你。你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至于这袋灵石”,他轻嗤一声,“我呀,怕是没这个福气替你消受咯!”
说罢,他拂袖便要转身进府。可已经一无所有的郗平,又怎肯放过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上前,死死攥住心腹管事的裤脚,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因绝望而颤抖:“道友!求您……求您救救我!我历尽艰辛才从偏远海岛逃来这座堡垒,若就这样离开……与杀了我又有何分别啊!”
面对郗平声嘶力竭的哀求,那心腹却只是漠然垂眸,唇角甚至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
他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衣摆,语气平淡得近乎冷酷:“郗道友,并非在下不愿相助。实在是你如今……对家族已毫无价值可言。”语毕,他倏地抬眼,冷冷瞥向一旁正看热闹的两名护卫。
那二人触到他目光的瞬间,脸上闲适的笑意顿时收敛,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毫不客气地将郗平从地上拽起,强行拖离。
郗平被硬生生架着双臂,挣扎不得。至此,他已彻底明白自己穷途末路。
一股破罐破摔的狠厉骤然自心底窜起——他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哀求,只剩下被逼入绝境的疯狂与威胁:“道友!我这些年来,即便没有功劳,也总有几分苦劳!你们今日如此行事,莫非真以为……我就毫无后手吗?!”
然而,那心腹见状非但毫无意外之色,反而像是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反应。
他甚至颇有兴致地微微挑眉,仿佛在欣赏一场乏善可陈的表演。他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玩弄:“哦?莫非道友以为,手中握着些钟离家族的所谓‘把柄’,就能反过来威胁家族了?”
他边说边缓步逼近,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目光如淬寒冰,一字一句地砸向郗平:“若你真这般想……那还真是,可笑至极。”
说罢,他再不多看郗平一眼,转身径直朝着那两扇沉重的朱门内走去,身影很快没入府邸的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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