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室内方才缓和的气氛瞬间冻结。何太叔脸上的笑意顷刻褪尽,面色沉凝如水,他目光锐利地射向赵青柳,眼中隐隐有怒火跃动,声音也随之冷硬下来:“如此说来……赵道友是早知我与堵道友交情匪浅,却仍执意设局,将我算计在内?”
面对何太叔几乎溢于言表的质问,赵青柳却是缓缓摇头。她执起玉壶,不疾不徐地为何太叔斟了一杯灵气氤氲的香茗,将茶盏轻轻推至他面前,动作从容得仿佛只是闲话家常。
“并非如此,何道友。”她语气平和,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当你选择接手那两个任务之时,便已在不经意间步入了局中。实不相瞒,朗毅那件事,我原本另有人选布置。只可惜阴差阳错,何道友竟主动踏入了这片漩涡。”
她稍作停顿,抬眼正视何太叔,神色转而带上些许郑重:“若此事确实给道友带来了困扰与误解……妾身在此,向道友赔礼了。”
语毕,她竟真的起身,敛衽屈膝,向何太叔行了一个郑重其事的大礼。
赵青柳这般诚恳致歉的态度,终于让何太叔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他心中权衡:一则,对方终究是挚友堵明仪的多年知交,不看僧面看佛面;
二则,细细回想,确是自己当初主动接下了任务,不慎涉入局中,并非全然受人算计。
想到此处,他胸中那点郁结之气也只得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随即举杯,将杯中灵茶一饮而尽,仿佛也饮下了这份无奈。
赵青柳何等敏锐,见何太叔面带郁结、默然饮茶,便知他对此番风波实无半点留恋,更不愿再深入这潭浑水。
她略作沉吟,主动打破了这略显凝滞的气氛,声音温和却清晰:“道友若觉为难,大可当作从未知晓此事,一切如常便可。”
何太叔闻言,抬眸深深看了赵青柳一眼。他并未多言,只是拱手抱拳,郑重应道:“既如此,今日之言,出君之口,入我之耳,过后便如云烟散尽,何某从未听闻。”语毕,他不再停留,起身告辞离去。
房间内再次归于寂静,只余下清雅的茶香袅袅未散。赵青柳独坐案前,目光落在对面那只空置的茶盏上,静默良久。
半晌,她唇角轻轻扬起,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低低自语道:“明仪啊明仪,你这看人的眼光……倒真不错。”对于何太叔这般反应,赵青柳其实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任谁遭遇此等诡谲难测之事,第一反应恐怕都是远远避开,以免惹祸上身。
修仙界本就危机四伏,弱肉强食乃是常态,更何况像何太叔这般无门无派的散修,想要在这残酷的世道中存活下去,就必须懂得审时度势,远离一切不必要的因果纠缠。
因此,当看到何太叔作出这般明智而谨慎的决定时,赵青柳非但没有丝毫恼怒,反而生出几分欣赏之意。
她深知,在这杀机四伏的修行路上,能像他这般清醒自持、懂得进退之人,实在难得。
他们二人之间终究隔着一个堵明仪,这其中牵扯的恩怨是非,本就难以轻易化解。若换作是她自己遭遇这等精心算计,恐怕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正因如此,赵青柳觉得何太叔此刻表现出的克制与冷静,反倒显出其人不凡的胸襟。能在受辱之后仍保持理性,权衡利弊,作出最利于自身的选择,这等气度,绝非寻常修士所能及。
.....
出了外事堂的大门,何太叔脚步未停,径直转入一侧僻静的街巷。刚一踏入巷中,他便猛地一拳砸向身旁墙壁。
所幸内层区的建筑均由玄铁金石砌筑而成,坚固异常,硬生生承受住了他这含怒一击,只发出一声清脆的金石交鸣,在寂静的巷中格外刺耳。
何太叔收回手,脸上早已不见先前的从容。他面色微沉,眉宇间压抑着难以发作的愠怒。
若非顾忌赵青柳与堵明仪的那一层关系,更兼她身负外事堂执事的身份,今日他断不会就此轻易作罢,必定要当场讨个说法,让她给自己一个明确的交代。
然而,正是这双重身份的掣肘,令他不得不强自按捺,将翻涌的情绪硬生生压下,装作一切如常。种种权衡之下,他只能选择隐忍。
“往后须得离她远些……”他低声自语,语气中透着一丝懊丧,“真是无端惹来是非,一脚便踏进了别人备好的圈套里。”
他想起这陷阱原本是为另一人所设,偏巧自己此时破关而出,又恰需寻访剑修同道,阴差阳错之间,竟成了那个自投罗网的人。想至此处,何太叔不由得苦笑摇头,心中满是自嘲与无奈。
就在他心绪纷乱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越悦耳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正是胡卿雪。
“何兄与赵执事竟谈得如此之快?”一道清越的女声自身后响起,何太叔转身,只见胡卿雪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巷口,正凝眸望来。
事实上,自何太叔与赵青柳交谈之初,胡卿雪便一直在远处悄然留意。她见两人言谈不过片刻,何太叔便转身离去,虽面色看似平静,眼中却隐约压抑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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