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元山。
千仞绝壁之上,一座洞府半嵌在陡峭的岩壁间。府前云雾缭绕,几株虬劲的崖柏从石缝中顽强探出,为这冷硬的石壁添了一抹苍翠。
洞府内,何太叔正立于一面光滑如镜的石壁前。壁上悬挂着一幅泛黄的羊皮地图,边缘处已经起了毛边,显然经常被人摩挲。地图中央用朱砂勾勒出一片犬牙交错的高原——裂地兽的栖息之地。
白骨高原...何太叔指尖轻点地图,在那些代表峡谷的阴影处逡巡。整片高原如同被巨神用利斧劈砍过一般,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沟壑与突兀的石林。
地图边缘的注释显示,这里除了些在岩缝中苟延残喘的刺棘草和地衣,几乎看不到成片的绿色。正是裂地兽最钟爱的环境。
何太叔转身从玉匣中取出一枚留影石,灵力注入后,石头上方立刻浮现出裂地兽的虚影——那是一只形如穿山甲,却足有牛犊大小的妖兽。前爪如同两把精钢锻造的铲刀,爪尖泛着幽蓝的寒光。影像中的裂地兽正用利爪轻松剖开坚硬的玄武岩,就像农夫用锄头翻动松软的泥土。
石灵乳...何太叔喃喃自语,目光移向案几上一个水晶小瓶。瓶中装着几滴半透明的乳白色液体,正是他从街巷之中,购来的石灵乳。这种由山体精华凝结而成的灵物,对裂地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墙上突然投下一道晃动的光影,却是洞府外的云雾被山风吹散,一束阳光透过水晶窗棂照射进来。何太叔眯起眼睛,地图上那些代表峡谷的阴影在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
三个月来,他走访了七位驯兽师,得到的消息却令人忧心——这种妖兽感知敏锐到可怕的程度,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遁入地底。而它们的土遁之术,就连同阶的修士都难以追踪。
何太叔轻叹一声,袖袍一挥,地图上的阳光顿时被隔绝在外。洞府重新陷入幽暗,只有案几上的石灵乳在微光中泛着诱人的莹润光泽。要取这天罡金魄,看来非得想个万全之策不可。
何太叔的指节抵在太阳穴上,不自觉地用力揉搓着。眉心的皱纹如同刀刻般深陷,青铜灯盏跳动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若是面对凶焰滔天的妖兽反倒简单——青锋剑出鞘,生死各安天命便是。偏偏是这等胆小如鼠的货色,稍见人影便遁地无踪,叫人有力无处使。
他烦躁地起身踱步,云纹靴底碾过青玉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三日前拜访的那位老驯兽师的话语犹在耳边:裂地兽?那玩意儿比地脉里的灵气还滑溜!去年一个宗门的筑基修士带着猎妖犬围堵,结果连片鳞甲都没摸着...
老人说话时,缺了门牙的嘴里喷出浓重的烟味,粗糙的手指在桌面上画着遁地轨迹。
窗外,暮色中的青元山笼罩在淡紫色的雾霭里。何太叔突然驻足,袖中飞出一道传讯符,在夜色中划出幽蓝的轨迹。
接下来的七个昼夜,他踏遍了云净天关城内的驯兽坊,甚至寻找那些隐退的老猎手。终于在第八日破晓时分,一位佝偻着背的盲眼驯兽师给出了关键线索。
要抓地老鼠?得用蜘蛛的法子...老人干枯的手指从陶罐里捻出一缕近乎透明的丝线,这是雪蛛的灵丝,配上缠魂阵,保准那畜生察觉不到。
此刻洞府内,何太叔正对着新得的阵图凝神推演。羊皮纸上用银砂勾勒的阵法繁复如蛛网,阵眼处摆放着七枚鸽卵大小的雪蛛丝茧。
这些丝茧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微光,轻轻一扯便能拉出百丈长的灵丝——细到连最敏锐的妖兽触须都感知不到。
三日成丝,七日结网...何太叔指尖轻抚阵图,仿佛已经看到无数肉眼难辨的灵丝在高原石缝间悄然蔓延。
当裂地兽为石灵乳的香气所诱,这些比晨露还轻的丝线便会悄无声息地缠上它的鳞甲。待到月满中天,整张蛛网骤然收束时,任它土遁之术再精妙,也逃不过这天地为笼的困局。
窗外,一只夜蛾扑向灯盏,却被蛛网拦在半空。何太叔看着挣扎的飞蛾,嘴角浮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
何太叔站在百兽坊斑驳的石板街上,四周充斥着灵兽的低吼与虫豸的嗡鸣。他刚从一家挂着地灵斋匾额的老铺出来,腰间储物袋里多了两样东西:一个雕着山纹的玉瓶,里面盛着半透明的石灵乳;另一个是黑铁打造的虫笼,笼中几只金背地龙正不安地爬动。
店主是个缺了只耳朵的老修士,交割货物时压低声音:这石灵乳取自云梦大泽深处的钟乳洞,最对裂地兽的胃口...
出了城门,踏上飞剑,何太叔掐诀念咒,金锐剑顿时化作一道流光划破长空。
这一飞便是数月光阴,脚下的山川从郁郁葱葱渐渐变得荒芜,最后连零星的灌木都难觅踪迹。
当视野里终于出现那片犬牙交错的灰白色高原时,连筑基修士都不免长舒一口气——这片被修士们称为白骨荒原的喀斯特地貌,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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