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寒意,已悄然浸透京都的每一寸朱墙红瓦。
往日庄严肃穆的皇城,如今更像一张拉满的弓,无形的紧张气氛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皇帝遇刺重伤、星辰宗主秋无际单剑闯宫、力战五大高手最终被囚国师府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炸裂开来。
这如天倾地陷的惊天秘闻,正以惊人的速度传递京都的每一个角落,继而向着更遥远的州府扩散。
市井巷陌,茶楼酒肆,无人不在窃窃私语。
有人惊叹于秋无际的惊天剑术与胆魄,也有人惶恐于那被掀开的血淋淋的千年旧账!
星辰祖师的功绩与盛天启的背叛,不再是尘封的秘闻,而是变成了街头巷尾有鼻子有眼的谈资。
皇室威严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与民间的沸腾相比,皇城之内,却呈现一种诡异的、风暴眼般的短暂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是比寒冰更冷的暗流。
短暂的震惊过后,是皇子们按捺不住的躁动与野心的滋长。
父皇重伤?护卫皇城的老供奉卫忠闭关?国师尹惜君也付出了极大代价?
野心勃勃的皇子们,无异于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从午后到黄昏,一道道或关切、或焦虑、或悲戚的身影,捧着各式各样的珍贵药材、奇珍异宝,络绎不绝地请求入宫“侍疾”,表足了孝心。
太子盛先平来得最早,面色悲戚,眼眶泛红,言辞恳切,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要注意龙体、国不可一日无君的套话。
二皇子盛先文一身戎装未卸,声称从京营赶来,言语间充满了武人的直率与对逆贼的愤慨,怒斥秋无际“大逆不道”,请旨要亲自率军“清剿星辰宗余孽”,实则是在试探皇帝对星辰宗的后续态度以及自身手中兵权能否借此扩大。
五皇子盛先安则来得悄无声息,奉上的是一盒他“亲自”煎熬的安神汤药,言辞不多,只温言劝父皇保重,又“不经意”地提及近日京都因星域异动、地龙翻身而流言四起,民心不稳,隐晦地提醒父皇需注意朝局平衡,句句看似为国为民,实则绵里藏针。
其中,最为“纯孝”的是已经就蕃的老四、燕王盛先成,他未经宣诏便连夜从封地赶来,一路风尘仆仆,见到皇帝便开始涕泗横流,跪在榻前久久不愿起身,反复强调“父皇若有万一,儿臣也不愿独活”,其情之恳切,令人动容,若非深知他平日德行和此次前来的目的,几乎真要信了这份“赤子之心”。
甚至久不问事、醉心诗文的三皇子盛先武,也带着最小的四位皇子前来问安。
盛常佑半靠在龙榻上,身上盖着明黄色的锦被,面容带着病态的倦怠,一一接见了这些“孝子贤孙”。
他温和安抚太子,厉声斥责老二,又在老四面前表现出被真情打动的欣慰,又对五皇子的“忠言”点头称是……帝王心术被他运用得淋漓尽致,完美地扮演了一位重伤虚弱却依旧牢牢掌控大局、对儿子们的心思洞若观火的君主。
只有在他偶尔因玉玺反噬带来的内腑绞痛而微微蹙眉,下意识地用手轻按胸口时,才会泄露出一丝真实的痛苦。
直到将所有皇子打发走,寝宫内重新恢复寂静,盛常佑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深深靠在软枕上,闭上眼,长长地、沉重地吁了一口气。
那刻意维持的威严顷刻间消散,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苍凉。
“都看到了?”
他声音低沉,看向一直如同阴影般静立在角落的尹惜君。
尹惜君缓缓从阴影中走出,露出那张美丽却毫无血色的脸。
“臣看到了。”
尹惜君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太子忧惧,二皇子觊觎兵权,四皇子惺惺作态,五皇子……心思最深。”
盛常佑目光落在她垂在身侧的左手上,自手腕以下,已呈现出半透明的玉石质感,肌肤下的血管骨骼模糊可见,像一件精心雕琢却失了生机的玉器。
这是施展封星断脉的代价。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惜君,你的手……”
“无妨,些许代价,换得宗师俯首,值得。”
尹惜君语气淡漠,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倒是陛下,玉玺反噬非同小可,还需静养。卫总管强行压制伤势,恐损及根基。”
盛常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又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问出了一个极其突兀的问题:“惜君,朕这些年……纵容他们兄弟相争,甚至暗中推波助澜,盼着能在生死磨砺中选出最坚韧、最智慧、最适合在这末世执掌江山的那一个……朕,是不是做错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迷茫。
不知道是对秋无际那句“肮脏之脉”的潜意识回应,还是对眼前这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内里已被蛀空的皇室未来的忧虑……
尹惜君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足以动摇国本的问题,只是说道:“臣之预言术虽时灵时不灵,且需付出代价,然多次窥探天机,皆示景国国祚……绵延未绝。陛下勿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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