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天走出宫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那股寒意,并非来自天气,而是源于刚才与九皇子楚休的短暂会面。
他没有直接回元帅府,而是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
快速换了常服,七拐八绕之后,进了一家毫不起眼的茶馆。
茶馆里没什么客人,说书先生有气无力地讲着才子佳人的故事。
林啸天在角落坐下,店小二殷勤地送上茶水,他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
不多时,一个穿着巡防营小校服饰的青年人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径直坐到林啸天对面。
“大帅。”青年人声音压得很低。
“嗯。”林啸天没有看他,手指在粗糙的木桌上轻轻敲击着,“王莽的案子,你经手了。”
这不是问句。
青年人身体一僵,答道:“是,卑职参与了搜查。”
“那封匿名的举报信,源头查得如何?”林啸天问道。
青年人面露难色:“大帅,信是从城西的信鸽站发出的,发信人用了假名,线索到那里就断了。”
“大理寺和巡防营都认为,既然案子已经定性为谋逆,举报人是谁,也就不重要了。”
“蠢货。”林啸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停下敲击的手指,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对面的青年。
“现在,它很重要。”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去查,把那个送信的人给我挖出来。”
“查他是什么时候去的信鸽站,查他长什么样,查他跟谁接触过。”
“就算把整个京城的地下渠道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查出来。”
青年人额头渗出冷汗,他从未见过大元帅如此严峻。
“大帅,这……这已经是了结的案子,再查,恐怕会引来太子殿下和……宫里的注意。”
“那就让他们注意。”林啸天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你只需要记住,这件事,比你想象中要大,办好了,你这身衣服,该换换了。”
青年人猛地抬头,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重重地点头:“卑职,遵命!”
说完,他起身,匆匆离去,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那股压力压垮。
林啸天独自坐在角落,茶水已经凉透。
他知道,查明举报人这很难。
一个处心积虑要隐藏自己的人,不会轻易留下马脚。
但二皇子倒台的过程太过顺畅,顺畅得像是一场提前写好了剧本的戏。
他必须找到那个写剧本的人。
……
养心殿内。
二皇子楚渊被圈禁之后,朝堂上的气氛确实“和谐”了许多。
往日里,太子党和二皇子党针锋相对,每天都像个菜市场,吵得人头疼。
现在,只剩下太子楚雄一派的声音。
早朝时,太子党羽、吏部尚书张承跪在殿下,慷慨陈词。
提议由太子门生李牧,接替王莽空出来的兵部侍郎一职。
随后,又有数名官员出列附议,盛赞李牧年轻有为,堪当大任。
龙椅上,皇帝楚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他穿着威严的龙袍,头戴冠冕,可那张脸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憔悴。
眼窝深陷,两鬓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分。
他确实清静了。
再也没有兄弟阋墙的戏码在他面前上演,再也不用费心去平衡两派的势力。
可这种清静,让他心慌。
拔掉了一颗牙,牙床是空了,但舌头总会不受控制地去舔那个空洞。
时刻提醒着他,那里曾经有过什么。
楚威的视线扫过意气风发的太子,扫过那些谄媚附议的臣子,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张脸。
那张苍白的、带着纯真微笑的脸。
是他的第九个儿子,楚休。
那个孩子说,他喜欢安静,喜欢家庭和睦。
现在,安静了,和睦了。
可为什么,这安静里透着一股血腥味?
这和睦,像是坟墓前的宁静?
“陛下?陛下?”
掌印太监王德福的小声呼唤,将楚威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回过神,看着下面还在等待他决断的臣子们。
“准奏。”
他疲惫地吐出两个字,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一样。
太子楚雄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躬身谢恩:“父皇圣明!”
众臣也跟着山呼。
楚威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了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一名浑身浴血、盔甲破损的边关信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嘶声高呼:
“报——!”
“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
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刚准备退朝的官员都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回头望去。
太子楚雄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王德福连忙上前,从信使手中接过那根插着红色羽毛的信筒,呈给楚威。
楚威抽出里面的军报。
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就猛地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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