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率先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屋内那间平日里只用于处理要事、招待重要客人的书房。
书房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上,仿佛一个清晰的界限,将门外残存的些许体面与回旋余地彻底关在了外面。室内的光线因深色窗帘和红木家具的沉淀而显得晦暗凝重,顶天立地的书架投下大片的阴影,宽大的书桌像一座沉默的礁石,镇在房间中央。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当事人的胸口,逼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每一秒的沉默都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那些刺目的画面在他脑中疯狂闪过——太平山顶他故意去窥见的亲密,阿芝主动仰头亲吻叶童的唇角;大年夜十二点,窗外骤然亮起的浪漫烟花那是叶童为阿芝点燃,而烟火光芒下的阴影里,她们二人交织的双唇更如同灼烫的烙印;还有那晚地铺上无声却泾渭分明的界限,以及阿芝亲口承认“我爱她”时清晰而冷静的声音……这一切的一切,如同滚烫的铁水,浇灌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黄锦猛地转向阿芝,目光扫过神色了然的岳父岳母,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带着被逼到绝境的嘶哑:
“好啊…真好啊……”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冷笑,眼神死死钉在阿芝脸上,又猛地扫过叶童,最终回到阿芝身上,“现在是要怎样?全家团圆,其乐融融,庆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啊!?阿芝,你告诉我——我站在这里,到底算什么?我们的那个家,又到底算什么?!”
“黄锦,你冷静一点!”阿芝试图打断他逐渐失控的情绪。
“你让我冷静?”他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荒谬与尖锐的讽刺,“我亲眼看着我的老婆——我法律上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心里装着别人,还是个女人!现在她登堂入室,被我的岳父母请进家门,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坐在这里!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的脸!还有这个家的体面!在你们眼里到底还值几分?!”
“黄锦!”赵父猛地一拍桌面,巨响在房间里炸开,试图压下这彻底失控的场面。
但黄锦仿佛充耳不闻。他猛地转向赵父,眼眶通红,那里面翻涌的已不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深的、近乎绝望的质问:“爸!您告诉我!您就真的由着她这样胡闹?!由着她们把这种……这种不容于世俗的关系,公然摆到台面上,让所有人看我们家的笑话?!您就不怕街坊邻居的唾沫星子淹死这个家?!您就一点都不为孩子们的将来想想?!”
他整个人被一种所有物被彻底剥夺、尊严被赤裸践踏的剧痛所席卷。他对阿芝的感情或许早已磨损变质,但“丈夫”这个名分所代表的归属权、掌控感和社会认同,在此刻被彻底颠覆粉碎,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崩坏。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与叔叔阿姨无关!”叶童倏然上前,用半个身子护住阿芝。她脸色苍白,但目光清亮,像淬了火的琉璃,毫不退避地迎上黄锦的逼视。“我和阿芝是真心相爱,我们……”
“真心相爱?”黄锦像是听见了世间最荒诞的笑话,厉声截断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棱,狠狠掷向叶童,“天大的笑话!你拿什么爱她?又拿什么给她未来?你能给她法律承认、社会认可的家庭吗?你能让我的孩子们在外人面前堂堂正正、不被人指指点点吗?你口口声声的爱,除了把她拖进泥潭,让她承受白眼和非议,还能带来什么?!你本质上,就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黄锦!你给我住口!”阿芝猛地尖叫出声,泪水决堤般涌出,并非源于恐惧,而是被极致的愤怒与心痛淹没,“你没有任何资格这样评判她!我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从结合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错误!这一点,你和我都心知肚明!叶童给予我的理解、尊重和灵魂深处的温暖,是你从来吝于给予、也给不了的!她不是第三者,她是我爱的人,是我清醒的选择!”
“阿芝!”赵母失声惊呼,下意识想上前拉住情绪失控的女儿,却被眼前这电光火石、刀刀见血的激烈对峙骇得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给不了的温暖?”黄锦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引信,怒极反笑,嘴角扭曲地向上扯起,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表情。他猛地向前踏了一步,手臂胡乱地挥舞着,手指几乎戳到叶童的鼻尖,言辞彻底失去了控制,变得尖锐而刻薄:“对!我是个男人,当然给不了你们女人之间那种‘温暖’!但我能给孩子们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一个不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家!她呢?”他猛地转向阿芝,眼球因激动而布满血丝,唾沫星子几乎喷溅出来,“她能给什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另一个妈妈’?一个让我的孩子一辈子抬不起头、被人耻笑的怪物吗?!等他们长大了,别人会怎么说?你他妈到底想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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