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闭,将外界最后一丝自然光彻底隔绝。罗峰站在分配给自己的床铺前,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铁锈和汗液混合的沉闷气味。这是一间狭长的宿舍,粗糙的预制板墙壁上满是污渍和刻痕,两排上下铺的铁架床挤满了空间,中间只留下一条狭窄的过道。头顶一盏惨白的LED灯发出嗡嗡的电流声,无情地照亮着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室友们麻木或警惕的脸。
一共七个人。有的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有的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一个脸上带着深刻疤痕、眼神如同古井般沉寂的老男人——正是递给他纸条的“铁砧”——只是在他进来时撩了一下眼皮,随即又恢复到之前的姿态,用一块破布反复擦拭着一根不知从什么机器上拆下来的金属连杆。
没有人说话。沉默像一块湿冷的裹尸布,覆盖着这个空间。
罗峰的床位是最里面一个靠近冰冷墙壁的下铺。他默默地将那套灰蓝色的、散发着霉味的工装放在薄薄的床垫上。床垫硬得像块石头,下面只有一层薄薄的防潮垫。
窗外传来高音喇叭循环播放的冰冷声音:“…劳动创造价值,奉献保障生存…遵守秩序,远离惩罚…迦南之地,人类的最后净土…” 声音穿透隔音效果极差的墙壁,反复冲刷着人们的神经。
晚餐时间是通过墙壁上一个突然打开的小孔递进来的。一个金属托盘滑出,上面是一坨灰褐色的、粘稠的营养膏,旁边放着一小块合成面包和一杯清水。营养膏带着一股化学香精和变质蛋白质的怪味,合成面包粗糙得划嗓子。
罗峰强迫自己吞咽下去,他知道自己需要能量。对面的一个年轻人吃得太急,呛咳起来,营养膏喷溅在床单上。他惊恐地四处张望,仿佛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手忙脚乱地想用手指把污渍刮起来吃掉,直到巡逻的守卫用警棍敲打房门发出警告的巨响,他才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床上,瑟瑟发抖。
夜晚,熄灯号是瞬间的。灯光啪一声熄灭,黑暗和寂静同时降临,只有通风口微弱的气流声和远处工厂永不停歇的低沉轰鸣。罗峰躺在坚硬的床板上,右腿传来熟悉的胀痛,左臂冰冷地贴着身侧。他能听到室友们不均匀的呼吸和压抑的咳嗽声。
在这片死寂中,他左臂内部那沉寂的能量核,突然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不是对远处地下能量的感应,而是对…近在咫尺的、某种类似的、但极其微弱且被压抑的能量残留的共鸣?方向似乎来自于…“铁砧”的床铺?
罗峰屏住呼吸,黑暗中,他听到“铁砧”那边传来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压抑痛苦的吸气声。
清晨,刺耳的起床号如同钢针扎入大脑。所有人如同上了发条的玩偶,瞬间弹起,用最快速度穿上工装,沉默地排队出门。
外围第三居住区的景象在晨光(更确切地说是高塔探照灯与灰蒙蒙天空的混合光)下更加清晰。一排排完全相同的预制板房如同墓碑般整齐排列,街道是压实的土地,偶尔铺着碎石,干净得看不到一片纸屑。人们低着头,步履匆匆,走向各个方向巨大的、方盒子一样的厂房。高耸的哨塔上,士兵的身影如同黑色的剪影,重型狙击步枪的枪口闪烁着寒光。监控探头无处不在,冰冷地旋转着,记录着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
罗峰被分配到的工厂是“金属回收与初步处理七厂”。一进入厂区,震耳欲聋的噪音、浓重的金属粉尘和机油味就几乎让人窒息。巨大的传送带运送着从外界收集来的报废车辆、机器零件和各种金属垃圾。巨型磁铁起起落落,液压破碎机发出恐怖的轰鸣,将钢铁像饼干一样压碎。
他的工作是在一条传送带旁边,用一把沉重的气动钳,将破碎后大小不一的金属块进行粗略分拣,扔进不同的料斗。工作简单,却极其耗费体力。气动钳的反震力一次次冲击着他本就受伤的右臂和肩膀,金属碎屑不断溅射到他的护目镜和衣服上。
监工是一个穿着同样制服但臂章不同的壮汉,眼神凶狠,手里拿着电击棒,在生产线旁来回踱步。任何人动作稍慢,就会招来厉声呵斥,甚至直接的电击惩罚。罗峰亲眼看到一个年纪较大的工人因为疲惫稍微慢了几秒,被监工一电击棒捅在腰眼,惨叫一声瘫倒在地,随即被两个守卫像拖死狗一样拖走,不知去向。
“效率!废物们!你们的价值就是用你们的劳动来换取呼吸的权力!”监工的咆哮淹没在机器的轰鸣中。
午餐只有十五分钟。人们蹲在厂区角落,快速吞咽着和早餐类似的糊状物。罗峰试图和一个看起来稍显和善的工人搭话,询问关于“内城”或者“医疗站”的事情。那人瞬间脸色惨白,惊恐地四下张望,压低声音急促地说:“不想死就别问!干活!吃饭!睡觉!别的什么都别想!”说完立刻挪到远处,仿佛罗峰身上带着瘟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