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新四军谭师长的会面后没多久,夹浦镇便迎来了另一批风尘仆仆的归客——郑云鹏和苏征西带着侦查连,终于护送着总部军械所的十几名技工安全返回。
看到这些穿着蓝色工装、携带着工具箱和少量基础设备的技工,陈宇心中稍定。然而,郑云鹏私下汇报的情况却不容乐观。总部虽然派来了人,但除了口头嘉奖和晋升陈宇为“太湖地区游击指挥官”的虚衔外,实质性的物资补给几乎没有,态度显得颇为敷衍。
陈宇顾不上细究总部的态度,立刻安排技工们勘察那两艘搁浅的日军炮艇。技工们围着两艘钢铁残骸仔细检查了数日,得出的结论既带来希望,也带来了更大的难题。
为首的技工组长向陈宇汇报:“陈司令,这两艘船,特别是那艘装甲艇,主体结构尚存,修复是有可能的。但是,修复需要专用的机床设备进行船体校正和部件加工,还需要更换发动机、传动轴以等关键零件。这些设备和零件,要么在后方的仓库里运不过来,要么就需要去上海等大城市秘密采购。可现在……”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通往后方和上海的可靠物资通道基本都断了,我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陈宇听得心头沉重。长兴失守,如同掐断了夹浦镇的主动脉,人员和少量情报尚能通过隐蔽小路渗透往来,但大宗物资的运输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任务。他强压下焦虑,对技工组长说:“我明白了,困难我来想办法解决。请诸位师傅先进行所有力所能及的维修和清理工作。需要什么清单,尽快列给我。”
就在陈宇为物资通道一筹莫展之际,郑云鹏在一个深夜秘密求见。在确认四周绝对安全后,郑云鹏关紧房门,脸色凝重。
“司令,有件极其要紧的事。”郑云鹏压低声音,“我们这次去总部,按惯例,我去政治部汇报工作。没想到,政治部的一位科长私下找到我,态度非常严厉。”他顿了顿,观察着陈宇的脸色,“他说,就在您出发去……见‘那边’的人之后的第二天,总部就收到了秘密电台的紧急汇报!说您有‘通共’的重大嫌疑,命令我加强对支队内部的监控,密切注意您和主要军官的动向,一旦有确凿证据或异常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总部或当地的军统行动组,采取……‘特别措施’。”
陈宇闻言,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他盯着郑云鹏,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云鹏,我的行踪,看来是瞒不过你啊。还是说,你在我身边,还留了别的眼睛?”
郑云鹏连忙摆手,神情诚恳甚至带着几分急切:“司令!我郑云鹏对天发誓,绝无此事!我既然选择跟您汇报,就是把身家性命都押在您这边了!我虽然是军统出身,但这些年来,早已和司令您,和咱们这支队伍荣辱与共,捆在一条船上了!总部那边……只是习惯性的猜忌和掣肘罢了。”
他看着陈宇,推心置腹地说:“我担心的是,总部能这么快收到消息,说明在我们支队内部,甚至在司令您的身边,肯定有他们直接掌握、连我都不知道的‘暗线’!而且级别不低,能量不小。”
陈宇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支成分复杂的队伍里不可能干净,各方势力都在此落子。但他没想到,渗透已经到了如此无孔不入的地步,连自己极为秘密的行程,都能在第二天就被直达天听。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极不舒服,也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看来,咱们这院子,漏风的地方不少啊。”陈宇缓缓说道,眼神锐利起来,“云鹏,这件事,我只能交给你去办。你暗中把咱们的队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给我摸一遍底。不必打草惊蛇,但要弄清楚,到底有哪些牛鬼蛇神藏在咱们身边,都是哪路神仙派来的。我心里有数,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明白!”郑云鹏郑重领命,“我会动用所有可靠的关系和手段,尽快给您一个交代。”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夹浦镇表面看来风平浪静,部队整训,工事加固,技工们叮叮当当地忙着初步检修。但水面之下,一场无声的清查正在郑云鹏的操纵下悄然进行。
一个多月后,郑云鹏再次于深夜密报陈宇。他拿出一份薄薄的名册,脸色凝重地递给陈宇。
“司令,查清楚了,这是初步梳理出来的名单。”郑云鹏的声音压得很低,“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陈宇接过名册,就着昏黄的油灯仔细观看,越看脸色越是阴沉。名册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近百个名字,后面标注着其背后势力及潜伏身份!这简直是一份触目惊心的“间谍图谱”:
有日伪方面安插的探子,伪装成溃兵、商贩甚至苦力;有汪伪特工总部的人;有军统系统除了郑云鹏这条明线外,秘密安插进来负责监视陈宇及部队动向的独立情报小组;有战区情报处的、CC系等其他国民党派系塞进来的人;更有多条来自共产党方面的线索,分属新四军系统和地方浙西特委系统,有些是之前合作时留下的联络人员,有些则是更早之前就已潜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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