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吴兴山区,层林尽染,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支队司令部所在的村庄,相较于往日,似乎安静了些许,但空气中弥漫的,是一种大战将至前的紧张与期待。部队的整编工作已初步完成,新补充的兵员让各营连的编制重新饱满起来,操练的口号声和脚步声每日回荡在山谷之间,带来了一种久违的蓬勃生气。
然而,支队长陈宇站在司令部院中,望着远处操场上那些略显稚嫩却格外认真的面孔,心中并无太多轻松。他知道,光有训练场上的汗水与口号,还远远不够。战争是残酷的熔炉,未经战火淬炼的士兵,永远只能是“新兵蛋子”,尤其是人数最为庞大的一营,超过半数都是入伍不久的新兵。他们需要在真实的枪林弹雨中,完成从平民到战士的蜕变。
“是时候放他们出去见见血了。”陈宇喃喃自语,转身走向屋内,对警卫员吩咐道:“去请赵副支队长过来一趟。”
不一会儿,赵铁柱那熟悉的高大身影便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司令,你找我?”
“老赵,坐。”陈宇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开门见山,“一营的新兵,队列、射击、战术动作,在训练场上看起来是有模有样了。但你知道,这还不够。我打算把他们放出去,真刀真枪地锻炼锻炼。”
赵铁柱闻言,眼睛一亮,他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我完全同意!不去真的面对鬼子开几枪,不见见血,始终都是新兵蛋子,上了大阵仗容易掉链子。”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急切,“司令,我一直都想带着队伍打回临安去!那里是我们的根,我们有基础!要不,这次就让我带一营,往临安方向运动?”
陈宇理解赵铁柱对临安的感情,在临安的时候,当时的忠义救国军十九支队多风光,但是临安也承载着失陷的耻辱和牺牲弟兄的血债。但他摇了摇头,目光沉稳:“老赵,打回临安,是我们的目标,我比你更想。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鬼子刚刚打下临安,防守必然更加严密,我们硬碰硬,占不到便宜。”
他走到墙上那幅略显简陋的军事地图前,手指点向长兴、宜兴一带:“你看这边,鬼子兵力主要龟缩在县城和主要的交通线上,广大的乡村和山区,是他们控制相对薄弱的地方。我们把部队以连、甚至排为单位撒出去,就像以前打游击那样,专挑软柿子捏。既能锻炼部队的独立作战能力,也能缴获物资,补充我们自己。守着鬼子的补给线,我们还愁没饭吃、没仗打吗?”
他拍了拍赵铁柱的肩膀,语气坚定:“我们先在这里站稳脚跟,发展壮大。等我们实力足够了,临安,我们一定要打回去!而且是要风风光光地打回去!”
赵铁柱看着地图,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急切。他明白陈宇的战略是正确的,盲目复仇只会带来更大的损失。“我明白了,司令。那就按你说的办,我带一营去长兴、宜兴那边开辟新区。”
陈宇点点头:“至于吴兴这边,你不用担心。朱希的三营在这里经营了这么久,基础好,地形也熟,就算主力外出,守住基本盘问题不大。别忘了,当初我们十几个人,不也一样从鬼子的重重包围里杀出来了?”
想到那段艰苦危险又充满热血的岁月,赵铁柱也笑了:“那倒也是!成,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一营做动员,准备开拔!”
作战方向就此定下。几天后,赵铁柱率领士气高昂的一营将士,告别了陈宇,如同溪流汇入山林,悄然向长兴、宜兴方向渗透。不久,朱希也带着三营主力,以连为单位,像一颗颗种子般,撒向了吴兴周边的广大区域,进一步巩固和扩大根据地。
司令部驻地埭溪镇,随着两支主力部队的离开,顿时显得空荡了不少。往日里人头攒动的操场上,如今只剩下一些司令部留守人员和特务连、炮连。这种空荡,却让另一个一直存在、但被战斗和整编暂时掩盖的问题,愈发清晰地凸显出来——后勤补给的压力,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陈宇的心头。
这天下午,暂时负责支队后勤工作的李文斌,抱着一摞账本,眉头紧锁地走进了陈宇的办公室。他甚至没顾得上寒暄,将账本往桌上一放,便苦着脸开口道:“司令,这每个月上头拨下来的军饷,真是越来越让人头疼了!”
陈宇从地图上抬起头,示意他坐下,又给他倒了碗水:“慢慢说,怎么回事?军饷不是每个月都足额发放了吗?我记得你上次汇报,这个月的款项刚刚到位。”
“是足额发放了,纸面上的数字一分没少!”李文斌端起碗却没喝,语气带着焦虑,“可司令,架不住外面的物价飞涨啊!法币一天比一天不值钱!上个月还能买一百斤大米的钱,这个月连八十斤都买不到了!而且现在是有钱都未必能买到足够的粮食!”
他翻开账本,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咱们这块巴掌大的地方,现在聚集了多少部队?日军占着大城市和交通线,伪军跟着鬼子搜刮,国军系统的其他部队要吃饭,重建的新四军要发展,还有各路打着抗日旗号或者干脆就是土匪的灰色武装,都在伸手向老百姓要粮、要钱、要人!地方上的老百姓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早就被各方搜刮得干干净净,不堪重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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