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昙特巴斯感到一种近乎粉碎性的眩晕。
它不是来自物理的冲击,虽然曦辉暖暖将它砸进木屋的那一掷确实蕴含着恐怖的力量……
而是源于认知的崩塌。它被狠狠掼在地板上,腐朽的木屑和冰冷的尘土扑面而来,混杂着一种……
一种它无法理解的、温暖而陈旧的气味。
它挣扎着,试图从那具被强行塑造、越来越不听使唤的实体中凝聚力量。
阴影般的躯壳蠕动着,发出湿漉漉的、令人不适的声响。
当它的视野终于从一片混沌中聚焦,看清周围时,一股更深的寒意窜遍了它的核心。
它确实在木屋里,但又不是它刚刚被砸进来的那个破败木屋。
这里没有屋顶的巨大破洞,没有散落的瓦砾,墙壁完好,甚至散发着新木的淡淡香气。
壁炉里的火安静地燃烧着,投射出温暖跳跃的光晕,照亮了空气中缓缓飘浮的细微尘埃。
一切都显得……
如此的宁静,完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然而,这宁静却透着一种令人心慌的诡异。
因为,就在它眼前,站着两匹马。
一匹是年迈的陆马,皮毛是温暖的浅褐色,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却散发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与慈爱。
那是日暮西山,曦辉暖暖的奶奶,梦魇刚刚才制造出的幻象原型。
而依偎在她身边的,是一匹幼小的、白色皮毛的幼驹。
他看起来是那么脆弱,眼睛里盛满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而迷茫的悲伤,他的背上有着鳞片,狮子的尾巴,像是由各种生物缝合而成。
那是幼年的曦辉暖暖。
他们的目光,都凝望着房间中央,那两块突兀矗立的、粗糙的石头墓碑。
墓碑上没有华丽的雕饰,只有深深镌刻的名字———
那是曦辉暖暖养父母的名字。
那对在日暮西山收留他不久后,便因一场残酷意外而逝去的小马夫妻。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哀恸。
小暖暖抬起头,望着日暮西山,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爸爸妈妈她们那样……”
“明明都是很好的小马……”他没有再说下去,喉咙哽咽着,巨大的困惑和失落淹没了他。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善良和美好,会如此轻易地被命运的无常碾碎。
日暮西山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伸出前蹄,轻柔地放在小暖暖的头顶,那蹄子温暖而布满老茧,传递着无声的支撑。
她的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木屋的墙壁,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与流转的时光。
“孩子,”她的声音低沉而平和,像林间缓缓流淌的溪水。
“生命啊,就像森林里的露水……”
“有的在叶尖停留得久一些,折射出整个清晨的阳光;有的则短暂,太阳一出来,就回归了大地。”
“但它们都曾经存在过,都滋润过脚下的泥土。”
她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小暖暖:“你的父母,他们就像那虽然短暂却无比晶莹的露珠。”
“他们给予你的爱,是真实的;他们留下的温暖,也是真实的。”
“死亡带走了他们的形体,却带不走这些。你看,”她用蹄尖轻轻点了点小暖暖的心口。
“他们把最宝贵的东西,留在这里了……”
“只要你记得,他们就不曾真正离开。”
小暖暖似懂非懂,他更紧地靠向奶奶,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他心底、最让他恐惧的问题:
“可奶奶……”
“你也会和她们一样吗?你也会……离开我吗?”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那是对再次失去的恐惧。
日暮西山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坦然。
“是的,暖暖。”她的回答直接而温柔。
“就像秋天树叶会落下,冬天雪花会融化,我陪伴你的这段路,也终会有尽头。”
“这是自然的规律,谁也无法改变。”
她抬起小暖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我不可能陪你走完一辈子的路。”
“你的翅膀会越来越有力,你会看到比我见过的更广阔的天地。”
“你会遇到新的朋友,或许还会找到愿意与你共度一生的伴侣,拥有属于自己的、精彩纷呈的生活……”
她的声音充满了哲理的慰藉:“记住,暖暖。”
“真正的爱,不是紧紧抓住害怕失去,而是像种下一棵树。”
“我们给予它阳光雨露,然后相信它,即使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也能茁壮成长,开花结果。”
“我对你的爱,就是这样的……”
“它希望你快乐,希望你勇敢,希望你能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依然能热爱这个世界。”
小暖暖迷茫地摇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懂……我不想懂……”
日暮西山慈爱地摩挲着他的鬃毛:“你不要急着现在就懂……”
“有些道理,需要时间去沉淀,需要经历去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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